解语这一拳打完并没有准备停手,另一只手握拳就要朝着常护脸上招呼,肖玉瓒正准备去挡解语的拳头,上座坐着的王博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的,他闪身到肖玉瓒跟前,衣摆和发丝掀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来。
他像是接住了一朵树上飘零下来的小花,解语汹汹的一拳高高举起,却被王博衍轻轻接下,瞬间被卸掉了所有的力道。
“解语。”王博衍看他。
解语的眸子里透着不甘,他看常护的眼神里冒着火,但王博衍拦在这里,他知道自己是过不了王博衍这关的,所以僵持半响后还是松开了拳头,站着没再动了。
看来这两边人凑在一起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常护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一拳可挨得不轻,脸都憋红了。
王博衍让宁慕心和解语先回去,赔偿的钱从她月银里面直接扣,解语当着他的面出拳伤人,明日到练兵场上领罚。
解语一脸无所谓,领罚就领罚,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走之前还狠狠看了常护一眼,一副你再敢来招惹我就敢再打你的样子。
他心里头也没别的念头,就是护着宁慕心。
谁都不能说她一句不好,她是世上最好的人。
常护也瞪着他,哑着嗓子嚷了一声,也没听清楚嚷的是什么,被肖玉瓒瞪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了。
这事儿说到底,常护还是为着肖玉瓒愤愤不平那么多年,肖玉瓒不好说他什么,但还是冷了脸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原本也是咱们不占理,你倒好,刚碰面又打起来,往后再要解释什么,更难了。”
常护撇眉,好半响后才终于肚子不疼,刚好,立马理直气壮起来:“怎么就咱们错了?她本来就是山匪!就算是没有咱们,过两年朝廷依旧是要肃清的!到时候你肯定还是要跟着你爹一块儿去,她照样瞧见咱们,恨咱们,那不还是一样么?!同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肖玉瓒听他这套说辞都听腻了,头疼得很,这才几个时辰?闹出这么多事情来,她看一眼王博衍,两人一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绝不能让常护再在外边逛了。
常护还在絮絮叨叨的念,说什么两个人一块儿上他也不带怕的,要不是没带武器,早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的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博衍已经吩咐承安去准备马车,孟望撑着他的胳膊拖他站起来便往外走。
常护:“干嘛?去哪儿?”
孟望没回答。
他又转脸看肖玉瓒:“吃饭是么?就在这儿随便吃点就是了,怎么还要去酒馆啊?我这点小伤,不用不用。”
肖玉瓒抿嘴,也没理他。
直到被连拖带拽送上马车,常护才抠着车厢门喊:“我不回去!我回去了十天半个月你瞧不见我我告诉你!”
瞧不见才好!好好关一关这野性子!肖玉瓒咬牙想道。
不过常护这招对王博衍没用,他从另一侧进了车厢,伸手提住常护的领子,承安便顺利的关上了车厢门。
坐在王博衍里侧的常护终于安静了,不知道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常护,就是不太敢惹王博衍。
一看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斗不过。
被王博衍和肖玉瓒亲自押送回常家的常护,下马车的时候哭丧着脸,一副被兄弟卖了的悲惨表情,不过好在回府的时候得知常深远有事出去了,此时并不在家,常护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到了府上,肖玉瓒又拎着常护,让他别再到处惹事了,这里是帝上京,个个家大业大的,不比川渝那边,最大的官儿也就是肖成毅了。
常护抠着耳朵敷衍说知道了知道了,准备走之前,王博衍还没忘了赔偿的事,收了常护腰间取下来的一块儿玉佩,算是以物抵钱。
叮嘱也叮嘱过了,赔偿也到手了,常深远不在,王博衍没准备久留,常护磨磨蹭蹭的跟在两人后边,被孟望拽了衣领子才顿住脚步回头冲他龇牙。
牙花子还没收起来,常护就瞧见岔路那边过来了一个人。
瞧清楚那人的脸,常护立马脸色就阴下来了。
“王参将留步。”人还未到,喊声先到。
王博衍和肖玉瓒不约而同的看过去,看见个年岁稍长一些的男子正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他模样看上去和常护有几分相像,但是眉宇间更多了一些傲气和清高,到了王博衍跟前便行了个礼,又看向肖玉瓒:“王参将与夫人拜访,思安有失远迎,还请王参将与夫人进正堂喝杯茶再走,父亲若知思安招待不周,定要责备了。”
王博衍是谁?年纪轻轻便深受皇上器重,一朝战事功名起,是绝对有望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大统领的。
朝廷之上绝没有人想要名面上跟王博衍交恶,不过私下里动了坏心思的人,也不见少。
但常思安是真心想要讨好王博衍的,今年的科举就在眼前了,他考了三年,今年再不中,怎么也说不过去,常思安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往后同朝为官,与王博衍相交的地方自然还多,原本他还没想好怎么同王博衍攀上话,谁知道王博衍竟然亲自上门来了。
常护一听常思安说话就冷笑,被常思安抬眸冷视了一眼:“你又去外面惹事了?!”说完,来不及跟常护生气,又对着王博衍歉意道,“我这个堂弟生性顽劣,不服管教,刚来两日,父亲也对此很是头疼,若是有什么开罪了王参将的地方,思安先在此替常护道歉了。”
这人对他们的态度挺好,甚至可以说非常的讨好,但对常护说话的口气,总透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听得肖玉瓒浑身都不舒服,不自觉的靠近王博衍,拽紧了他的袖子。
王博衍感受到肖玉瓒的靠近,心里面自然有数,是以只是轻轻颔首,开口替肖玉瓒维护常护道:“常小兄弟到府上做客,我送他回来而已,原该坐一坐的,只是府上还有事,便不多留了。”
这话说完,常思安脸上的表情就非常精彩了。
他看一眼听了王博衍的话立刻挺直腰板洋洋得意的常护,一脸便秘的模样,却也不好再强留王博衍,只说送一送王博衍他们。
肖玉瓒回头冲常护扬了扬眉,常护立马给她竖个大拇指,嘴型一张一合道:“大哥够意思!”
逗得肖玉瓒憋笑摇头。
等到常思安送了王博衍回来,常护还环着手臂跟孟望一块儿站在刚才那地方,一瞧见常思安,常护便冲他咧嘴笑:“哟,堂哥,送我大哥走了?”
“大哥?”常思安眯眼,反应过来常护说的是谁,当即脚下一顿,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
说了一半不说了,深吸口气仰起头,嫌恶的打量一番常护这幅吊儿郎当的痞子样,数落道:“王参将才学武功皆是上等,在皇上跟前也是非常得脸的,你真以为你这幅一无功名加身,二无官职在任的小混混能同王参将一直交好下去?!有外头惹事闲逛的功夫,不如好生多读点书!胸无半点墨,走出去都别说你是咱们常家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常护对着常思安呸了一声。
常思安脸都青了,这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呸完还不算完,常护虽然才跟常思安这个表哥认识两天,但是常思安这人吧,厉害就厉害在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能生成常护讨厌的样子,整个人散发着讨厌的气息。
故作清高,自以为是,总觉得他念书便高高在上,常护就是典型的‘坏孩子’代表。
对此,自命不凡的常思安一看见常护总是皱眉叹气外带上几分嫌弃的眼神,张嘴就是数落。
“多读书。”
“少惹祸。”
常思安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句话,外带一句常家哪儿有你这样德行的!
常护没有打他,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偏偏常思安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还总得自己这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颇有身为堂哥的风范。
而常护讨厌常思安,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早几年他家二哥哥要科考的时候,常淮阳总是让常二再等等,那时候常二和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在等什么,不过到了帝上京,常护算是明白了。
等的不就是这个考了三年也没考上的废物堂哥出成绩么?
这要是他家二哥,头一年便能高中,哪儿像眼前这个,白白耽误他家常二那么些年,还觉着自己是常家之光。
常护一向觉得自己脸皮厚过城墙,不过在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常思安面前,常护甘拜下风。
“你丢什么人呐?”常护抖擞着笑起来,像是铁了心要在常深远不在家的时候同常思安好生说道说道,他朝着常思安走过去,绕着他四周开始转圈,笑声一阵一阵的,“我说堂哥啊,帝上京的老师,可比咱们川渝好多了吧?”
常思安没说话,面色冷漠的站着。
常护揉了揉鼻子:“按理说,我大伯这么好的条件,堂哥你该是甩旁人十几条街才对啊,我记着,堂哥你今年都二十有三了吧?啧,怎么我大哥都是参将了,堂哥你还抱着那几本破书啃不出个名堂来啊?”
常思安立刻脸色铁青,指着常护你了半响,愣是气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常护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把常思安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他:“我看啊,堂哥你还是要多读点书才是,今年科考啊,千万别再落榜了,不然堂哥你这一肚子墨水,都得过期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