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市郊森林公园的人愈加多了起来。
山脚下一块休憩地方,穿着简易病号服的几个人安安静静坐着,身边都有专人悉心指导他们疏通筋骨,放松身心。
一个医务走到其中一个女人的身边,道:“越女士,有人来拜访您,跟我来。”
女人抬眼看向他,平静地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时,里面的人正站着等她。即使这个背影已经相当熟悉,再一次见到时她依旧会感到茫然和紧张。
她从护士那里听说,这个男人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但已经是一个大集团的老板,可谓是后生可畏。
精神错乱的那段时期相当痛苦,但在医护悉心照料之下她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因为一直未见自己的儿子,她向他们打听了许多次,却都是失望而归。她想,或许面前这个年轻人知道些什么。
沈煜升见她来了,向她礼貌性地点了个头,随后打量了她,道:“一切都好吗?听说您已经考虑出院了。”
“是……”
见女人低着头十分拘束的样子,他道:“您不用紧张,我相信医护的判断。如果他们认为治疗已经成功,那您随时可以出院。”
越玲双手有些无措地放在身前,她想了想,问:“小伙子,你可以帮我联系到我儿子吗?他叫易畅,你认识吗?我一直没有见到他,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很担心他……”
她声音越说越轻。
对方安静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走了两步到她面前,形成居高临下的压迫,有些慨然的语气道:“原来您也会担心他。”
越玲震了震,问:“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做妈妈的当然会担心孩子。”
对方似乎笑了笑,说:“您记起自己母亲的身份,不过几个月而已。现在说想要见他,不会太晚了吗?”
她愣愣地看着他,表情有些僵硬,过了半天才道:“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知道我儿子在哪?快点告诉我。”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捏紧了对方的衣襟,道:“还有盒子,我的东西是不是被你们拿走了?”
沈煜升沉默地握住她的手臂,将那双手从身上移开,道:“物尽其用,您不用操心。与其担心这个,不如照顾好自己,别再给易畅添麻烦。”
“你!……”越玲愕然地看着他,“你一定知道畅畅在哪,你站住!你别想瞒我!……”
女人有些失控的声音被挡在了门后。
沈煜升站在门口,他闭了闭眼,只感觉自己越来越荒唐。
他知道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个即使背离了亲人二十多年,却仍被易畅视作至亲的人,他完全没有立场去伤害。
嘲讽一个与自己相当糊涂的人,将自己的痛苦同等地施与别人,到底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又该怎么办?
严延在这时赶到,看了一眼病房问:“人已经痊愈了吗?”
见他点了点头,他舒了口气,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按你说的去查过了……还是没线索。”
沈煜升没有接过,垂着眼看着他给严延的那份资料,淡道:“继续找。”
“……煜升,我觉得你需要好好想一想,”严延皱着眉看着他,“也许是他自己不愿意被发现,你又何必这样穷追不舍的。你总得给他一点时间,这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时间?”沈煜升不禁觉得荒谬,看向他道:“两个月已经足够了。”
当初人从医院偷逃而出,已经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玻璃窗框上成条成片凝结的血迹,现在忆起还是如此触目惊心。
他们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后来他便接到他妈的电话,但已经太晚,后来很快便听说盛业附近发生疑似的车祸。
说是疑似,是因为找不到可靠的目击者,所有多少有联系的人都缄口不语或是闪烁其词。
自那之后,青年便像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
他去找过所有可能知道他去向的人,质问过他哥,盛家姐弟,甚至黄迅,但都一无所获。
就算对方如何不想见他,使出浑身解数藏匿起来,以他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找不到?
不可能。肯定是哪一环出了错。
“我不管他怎么想,我只需要找到他,”他眼神笃定,“和他过去有过联系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今年的梧桐絮飘了许久,到了六月还没有完全消散。金陵市区边缘的一栋别墅里,几个员工正戴着口罩打理着高大的树木。
别墅的二层,女人闲散地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澄澈蓝天里的一朵硕大的云。
过了一会,她听见走廊里房间门打开的声音,转身便见穿着便装的青年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问:“怎么样?”
青年将门合上,对她道:“确实好转了很多,最近药可以减量,还是要注意观察。”
“是吧,我也觉得是好多了……”她松了口气,微蹙着的眉也舒展了开来,“现在是不是基本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意识了?”
“偶尔还是会出现幻听和幻视,不能掉以轻心。另外还要注意饮食方面的调理,他现在还是有些瘦了。”
青年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道:“文姨,他是你什么人?你怎么对他那么上心?”
“一个很好的朋友,”彭熙文拍了拍他的肩,“小寅,真的谢谢你,接下来也还要继续麻烦你了。”
高个青年叫荣寅,是荣氏集团董事长的二儿子,也是他们家千金荣恬的二哥,在她再嫁进了荣家后便成了她的继子。
荣寅本职是大医院精神科医生,这段时间被她强势“征用”作易畅的主治医生,一直很尽心尽力,让青年的状况好了不少。
荣寅只是平淡地笑笑,道:“对了,越泽好像听说了什么,前几天他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