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知道了?”她心里一惊,不自主提高了音量。
“没有没有,我没告诉他,你别紧张。”荣寅赶紧安抚她道。
“小寅,这事不是开玩笑,”她对他正色道,“我知道你和他以前同学关系不错,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保密,不管对谁。”
当时她挑中荣寅,就是因为信任他。除开过硬的专业能力,她也放心他的人品。但她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和盛越泽当时在海外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这一层关系一直让她觉得膈应。
这栋南京的住房是她自己的房产,荣家无权干涉,于是她便选了这里给易畅休养。这两个月她抹掉了所有可能泄露他行踪的痕迹,安然待到了现在。但至于将来会不会暴露,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她想只要青年好起来,一切就会没事了。
荣寅点头,道:“没问题。不过不用太担心越泽,他现在忙着搞他的事业,没时间管别人闲事,我倒是听说盛业还在找人,你们当心点。”
“……还在找?”
“对。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试探问问易畅的意愿,可能他会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也说不定,”他看了一眼房门,“他在发病的时候,经常会喊那个人的名字,我认为他并没有完全放下。”
彭熙文略微怔了怔。她自然知道荣寅指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还坚持不断搜寻的那个人是谁。
只是,在易畅彻底痊愈之前,她只能尽力给他留出考虑的时间和空间。
等荣寅走后,她走进房间,发现青年正坐在窗边发呆。
他的面庞较之前稍微圆润了一些,但脸颊还是略微凹陷着,双唇微张,眼神聚焦在某一个点上。
“小畅?”
她坐在他身边,发现他主动看向了她,这让她心里一暖,问:“这些天是不是感觉舒服了很多?”
易畅勾起嘴角,对她点了点头,真心的笑容与半个月前麻木呆滞的模样仿佛两个人。
“太好了……看来小寅换的新疗法真的很有效,”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臂,“最近也开始长肉了,真好!……”
青年只是笑着,面容还是难掩疲态,药物的作用让他很容易疲倦。
“熙文姐,谢谢你。”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里,他的记忆从和许湘分别后开始断片。
后来是荣寅告诉的他,当时在他游走在那条车道的时候,就是他的车险些撞上他。因为当时荣寅的车速不算很快,刹车踩得也及时,只造成了一些轻伤,但那时他昏了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记不起来了。
在彭熙文家里接受治疗的这些天里,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清醒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会想或许在发狂的时候死掉,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但当他想到他妈时,心中又涌出了一股力量,告诉他要活下去,告诉他还未而立的人生,还有源源不断的可能。
不论如何,他知道陪在他身边,不停鼓励他的,就是荣医生和彭熙文。
除了感谢二字,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内心对彭熙文的感激,她将他从生死的边缘拉扯了回来,给了他再一次的生命。
而面前的人只是摇头,说:“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小畅,有件事我想讲给你听。”
“你说。”
“也许你还记得,我和叶黎没有孩子。但其实在那场车祸前一年,我们有过一个,是个男孩。”
易畅有些惊讶,“有过的意思是……”
“因为早产,出生后不久,在医院夭折了。”
“……”
彭熙文看着他,道:“当时我们给他取的名字,就是畅。所以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也许上辈子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怔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才道:“我很抱歉。”
对方听了他这话竟笑出声,用手指没好气地轻摁了他的额头,道:“你个傻小子,太不会说话了。”
……傻小子,臭小子。
易欣经常这么骂他。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后把情绪压了下去,道:“熙文姐,我真的可以自己找地方住,不能再麻烦你了。”
彭熙文皱了皱眉,“你还没好彻底,还要继续休养,不能着急。”
先前青年清醒的时候都会跟他提离开的事情,但每次都被她很严肃地拒绝了,她也能料到在逐渐恢复的过程中,他会越来越想要独处的空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为你自己着想,你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煜升还在找你。”
易畅瞳孔微微震了震,“他……”
“小寅说要让你自己考虑,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先继续住下去,直到完全好转。不过决定权当然还是在你,你怎么想?”
看青年低着头不语,她轻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想回到他身边,那就鼓起勇气回去。我觉得煜升这次是认真的,这两个月盛业那边就没消停过。”
对于沈煜升找他的事,易畅先前听荣寅讲过,他依稀记得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他的病情状况并不稳定,在半个月前恶化过一阵。那段时间他几乎一天都处在幻觉中,零星的片段在脑海交叠出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也许是自己想逃避世界的欲望过于强烈,但又敌不过活下去的本能,所以会将自己抛入一个相互拉扯的痛苦境地。
但随着状况的好转,生的欲望愈加强烈,想重新来过的想法也逐渐萌发,压过了所有杂念。
人的本能之一便是趋利避害,这一次他不敢再去贸然违抗。
半晌后他抬起头,对彭熙文道:“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