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告别的话都懒得说,卫元洲牵着马越过她:“走了。”
郑芸菡转过身:“王爷——”
卫元洲驻足,回头看她。
不再担心的少女漾着甜甜的笑,声儿脆脆的:“多谢你。”想了想,又加了句鼓励:“王爷英明神武,此去必定万事顺利,心想事成!”
卫元洲凝视着她,忽道:“郑芸菡……”
“嗯?”
话都到了嘴边,却迟迟没再开口——
我此次离开,尚不知耽误多久。缘分一事有时格外脆弱,兴许归来时,你已定亲待嫁,我便再无机会。可不可以……等一等我?
前方,樊刃等人已在等候,他必须动身了。
卫元洲将她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自风中传来的话,像一道缥缈的幻音——
“你今日很好看。”
他不知她是否听得见,但终究没再回头看一眼,所以并未见到,少女伸出小手,对着他的背影轻轻摆动,红唇轻动,碎碎念着。
“一定要平安呀。”
……
忠烈侯府热闹了一整日,待到喜宴结束,天色暗下,郑煜堂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新房。
桌上摆着用过的饭菜,还有几本自他书房翻来的书。
这是郑煜堂吩咐的——莫要拘着夫人,也别饿着她,厨房有吃的,随时可以叫,他书房的书可以随意翻看打发时间。
陪嫁而来的嬷嬷和婢女不敢当真,毕竟是新妇,哪能在大婚当日这样随性的,可舒清桐不跟他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仅看那几本翻到末尾的游记,也可见她今日并不枯燥无聊。
“把东西撤了,你们也下去吧。”郑煜堂今日大笑大饮,此刻被酒液浸泡过的嗓音染了沙哑,在喜烛点亮的新房里,平添几分让人脸热的暧昧。
嬷嬷与婢女笑着将新房收拾一翻,躬身退下。
郑煜堂慢慢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来。
他几乎站了一整日,不断走动敬酒,脸上的笑容一整日都没有断过。此刻卸下一身的新郎行头,坐在她的身边,竟是说不出来的轻松惬意。
郑煜堂微微偏头,嗅了一下身边人的香气,低低的笑起来。
他坐正了,竖手抖落层层叠叠的袖袍,将盖头揭开。
新妇颔首垂眸,金链流苏成排垂下,挡住明艳娇容,郑煜堂伸手,将垂面流苏自中间向两旁拨开,露出她的脸。
新妇的妆容要比日常时候更浓重,舒清桐眼波流转,与他对视。
郑煜堂直勾勾的看着她,起身走到桌旁端起合衾酒,回到床边,递给她一杯。
舒清桐接过,与他交杯饮下。
酒
液滑过喉头,郑煜堂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小小的一口,更像是火上浇油,将蠢蠢欲动撩的更旺盛。
郑煜堂扬手扔了手里的酒杯,动情的要去搂她,不料身边的新娘忽然起身走出去,将酒杯放在桌上,如获大赦:“到这里是不是就结束了?我快撑不住了。”
郑煜堂搂空的手臂要放不放,很是尴尬。
舒清桐是真的遭罪,起的太早没睡好不说,嫁衣厚重,发冠压人,最难受的莫过于喜娘每隔半个时辰就要补一次的妆,还叮嘱她务必以笑迎夫君。
“方才我都没敢做表情,唯恐低头掉一撮粉在杯子里。”舒清桐一手扶着脖子,一手稳着发冠走到妆台前,“让她们进来给我拆头发,沉死了。”
郑煜堂坐在床边,抿着唇长长的叹息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男人的手落在发冠上时,舒清桐警惕的躲开:“你干什么?”
郑煜堂双手稳着她的发冠一转,将她的脑袋一并转过去对着镜子,“别动,我来。”
“你……会!?”今日的新娘妆着实复杂,为了撑住这个发冠,仅是发垫与固定的铜钗就足够让她崩溃,见郑煜堂真的要帮她拆发梳头,舒清桐抬臂护住自己的头:“不要。”
郑煜堂直接拿开她的手,修长好看的手在她发冠上摸索一阵,竟无比熟练地将所有的铜钗全部卸下,几乎一次也没有勾痛她的头发,顺利摘下笨重繁杂的发冠。
在舒清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郑煜堂气定神闲的继续帮她拆发。
真是见鬼了,他竟对女子梳发的窍门十分精通。
很快,舒清桐一头青丝悉数解脱,如瀑般垂落披散,郑煜堂拿起羊角梳为她梳头,还是很贴心的握着长发上部分,从下面开始一点点顺发,一点点往上。
简直比照顾她多年的婢女嬷嬷都要熟练,还舒服。
“你连这个也会。”
郑煜堂从镜中看她,挑着嘴角一笑:“芸菡小时候在我院中住过一阵,那时学会的。”
舒清桐的笑容滞了一瞬。
她想起之前听说的笑闻——郑煜堂读书的时候,身上总是会带着发带与花簪,连熏衣服的香都是女香。旁人比文采才能比不过他,便从这上头笑话他私风失德。
但其实,他是在照顾妹妹。
这些事情下人都能做,但他来做,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本身,更是为了努力去填补生母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