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听完齐雁的问话,也纳闷的在自己身上仔细摩挲了一通,然而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他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又伸手借着雨水抹了一把脸,便朝着远处正在雨中漫步的两匹驽马吹了一个尖锐的唿哨,示意齐雁自己无事、继续向前赶路……
“能行吗你?这次是你命大,才没摔断肋骨;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归翻身上马,朝着身后的齐雁摆了摆手,随即双脚一夹马腹,伸手一勒马缰,便再次冲向了夜幕和暴雨之中……
次日清晨,随着太阳的升起,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也戛然而止了。沈归与齐雁二人,把那两匹跑炸了心肺的驽马,往镇口屠宰场的汤锅里一卖,便徒步走进了小镇之中。
这个小镇叫做石佛寺,位于长安城以南,相距不足百里之远。可能正是由于距离不远,所以这个小镇的人口虽然不多,却有着不少支棚摆摊的小食铺,专做来往长安城之人的吃食生意。
尽管沈归与齐雁二人,此时浑身的都是雨水污泥;但这石佛镇的村民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从二人的衣物与配饰上,多少都能看出他们的不凡之处。周围摊铺的店家,此时也都纷纷支好了摊子,一边忙活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大声聊着闲天、等待着顾客上门。
可能是由于此时天色尚早,住店的客人还没睡醒;所以镇子主街出现了两位浑身湿透的外乡人,也就自然会享受到万众瞩目、夹道欢迎的礼遇了:
“正宗西府豆腐脑、羊肉丸的包子嘞!”“杂肝汤、肉夹馍,还备着大胡子卖的胡椒面哩!”“红枣小豆甑糕、各色各样的油茶面、是又顶饱又驱寒呐……”
一时之间,两只落汤鸡的出现,引得正街上的各家吃食摊贩,扯开了嗓子争相叫卖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想做成今天这第一笔的生意,讨一个开门红的好彩头回来!
沈归与齐雁二人,一步一对湿脚印的走马观花起来;最终,沈归还是在一个牛肉饼摊位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一对干净利落的中年夫妇,丈夫负责做饼、媳妇儿负责做馄饨,二人谁也没高声揽客、只是专注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虽然这二位开市客不请自来,但那位摊主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之色;他只是迅速地擀着手上的饼胚,极其平和的招呼了一句:
“来了?找地方坐吧。我们家就只卖牛肉饼和鸡汤馄饨,二位要几个?”
沈归抬头看了看油锅,只见第一炉的牛肉饼此时还没有熟透;又回头看了一眼比出两根手指的齐雁,笑着对摊主回道:
“四个牛肉饼,两大碗鸡汤馄饨!威武窑的鹰爪孙,最近落锁了吗?(衙门口的捕快,最近有没有设卡补盗的举动?)”
那位汉子听完了沈归的黑话,手里连半分停滞都没有,仍然继续擀着那一张张的饼胚,扯着脖子朝后棚喊了一句:
“两大碗鸡汤馄饨,来懂行的吃主了,多放海米啊……”喊完之后,他又扬起那张憨厚朴实的脸,朝着沈归客气的一笑:
“小客官您好眼力,在这条街上您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家的东西真材实料啊!紧滑着(赶紧走)!”
沈归听完之后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一般地掏出了一小块银子角,递给这位汉子结账;可没想到人家并没有伸手接银子,反而语带歉意的说道:
“客官您看,我们两口子都是做吃食的,手可不能抓别的东西;有劳小客官多走两步,把银子放到后面那个笸箩里就行!”
沈归顺着对方的眼神望去,也看见了棚子后面的一张桌子上,当当正正的摆了一个笸箩;而在这笸箩后面的挑棚竹竿上,也不知被哪家的熊孩子用白灰块画了一个花里胡哨的……
“嘿客官你瞧瞧,我们镇上的伢子们多皮呀?哎,等中午收摊以后,我还得再去换一根新竹杆来,真他娘麻烦……”
沈归仔细观察了这副出自齐返之手的儿童简笔画,眉梢眼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就连回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轻松与安然:
“是是是,是得把这根竹竿换了,摆在这里它也不像个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