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根上算起,他沈归就是诞生于封建迷信活动之下的典型案例;可由于他本身的特殊原因所致,直到现在,沈归同学仍然还是一位反对封建迷信的先锋战士。他心中无比相信科学,也无比相信逻辑;对于那些所谓的因果关系、轮回宿命之类的玄学理论,他一直都是当成愚昧落后的封建思想去看待的。
这种纯粹的唯物主义视角,对于华禹大陆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浅薄而且市侩的;然而对于沈归来说,却是使得他能够在这片似是而非的华禹大陆上,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沈归既不是天灵脉者,也没有接受过地灵脉的慧根灌顶,却也有着一种凡人无法企及的特殊之处。
所以他把苗巫寨的神秘蛊毒,理解为一种肉眼无法辨识的细菌、或是种种不为人所知的毒虫毒兽;而对于内息功法之类的事,则理解为进化遗传带来的个体差异、与生物电波力场等等。
站在沈归的立场来看,也不能说他的这种视角有什么错误,却显得有些片面和固执了。就比如说天灵脉者的超然于世、或是他曾亲眼见识过的回春圣手,包括那只被困在三仙洞中的荒古神怪——长乘;这种种异象,显然都不是靠着他记忆中那浅薄匮乏的科学原理,能够解释清楚的怪事。就连他想要牵强赴会、自欺欺人,也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角度!
不过那些极其明显的硬伤,仍然还是被沈归所无视掉了;来到华禹大陆的二十个春秋,他一直都固执的按照原来的思路,生搬硬套在这个似是而非的华禹大陆之上……
尽管,这是文化、历史相似所带来的思维误区,但也是沈归心灵之中的最后一个舒适区了……
今夜,原本是月明星晴,万里无风;但随着一片乌云遮住了夜空星河,也宣告着一场暴雨转瞬即至。
按照行走江湖的规矩来说,在赶夜路的时候如果遇上了晴天降雨,有一个专用的词汇,叫做天留客;那些长跑远路夜路的商人、以及靠着拉挂子为生的老达官爷,但凡遇上了天留客,那就绝对不会再继续赶路了。
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讲,原本万里无云的天色,如果在顷刻间降下大雨的话,那就是上天对于此次行动敲响的警钟;也不光是镖局的达官和商人会停住脚步,就连朝廷出征的誓师祭旗大典上,如果遇上了这种天降异象,也是绝对不敢逆天而为的。
而站在现实的角度,也流传着这样几句老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每逢天降暴雨的子夜时分,就轮到江湖上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拦路行抢之徒、外出行动打猎的时候了。
有着暴雨的声音、以及昏暗夜色的掩盖,不但能够分散那些孤雁绵羊的注意力,还可以极大程度的削弱那些随队镖师的有效警戒范围;再加上一场暴雨过后,无论遗落下什么证据与痕迹,定然都会被雨水冲刷的七七八八;所以每逢这种天气,即便周围无遮无挡,即便只能站在原地生抗这场大雨,也不会有人敢于贸然继续赶路的。
然而沈归却自恃武功高强,再加上他又是个无比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根本就不信天留客这个邪!当他发现雨势渐起之后,便迅速朝着身后打了个呼哨,示意远远坠在他身后的齐雁换上蓑衣,跟着他继续向长安城狂奔……
然而被他强行按捺下去的心悸与不适,仍然还是随着马背的颠簸越演愈烈,最终瞬间爆发开来!大雨翩然而至的一刹那、沈归只觉得眼前忽然飞花、心中剧烈绞痛、后脑如遭重锤一般、连个保护动作都没来得及做,便向左一歪,直接从马背上栽下了身子……
好在这雨势一大,驽马心中胆怯、再加上道路也变得泥泞湿滑,所以这一下虽然摔在了实处,却也没有给沈归带来多大伤害……
远远坠在后面的齐雁,此时已然来到了沈归身边;他顾不上约束两匹面面面相觑的驽马,而是一手探起了沈归的鼻息、一手轻轻按压查探着沈归的全身骨骼……
“哥,能说话吗?”
暴雨如倾盆,砸在泥土与树枝上发出的声响,遮住了周围一切细琐的声音;满心焦急的齐雁不知沈归因何会栽落马下,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朝着牙关紧咬、双眼紧闭的沈归高声呼唤起来……
等了好一会,沈归仍然没能开口说话,但好在他还能驱使着一根手指,微微指向了自己的嘴巴……
“要喝水?”
齐雁高声喊道,随后在沈归不置可否的态度下,伸手用力掰开了他紧紧咬合在一起的下颌……
吞咽了三大口雨水,沈归胸前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喉咙也发出了一声濒死般的剧烈喘息,随即一个猛子便坐了起来;如此突然的变故,直把个满心焦急、却又束手无策的齐雁吓了一跳:
“咳咳……呸……他妈的,这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诈尸啊你!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从马上栽下来了?十里外的草棚子里,倒确实有一伙等风的土贼;但他们就算拽来一架投石车,也打不了这么远吧?你到底是哪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