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主战场正在发生什么,先走一步的郭兴当然一无所知。现在的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伙“正常人”的身上;他怕自己的马蹄声会惊了对方,竟离着八丈远便提前下马、小心翼翼的摸上前去;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郭兴抵在了半截矮墙之后,已然可以听清对方的低声交谈:
“银子都提前备好,一会渡江的时候,可别被江水给冲跑了!我舅父开的可是一口死价,一会上了岸谁也别犯小,跟人家讨价还价去!都给我放聪明点,既然出来躲灾,那就是灾民!你们原来的那些身份地位,已经全都不算数了!如果惹恼了我舅父的话,有多少银子你们也没命花!”
“林军师……林先生放心…我们都是场面上混出来的,这些话不是多余说吗!您放心,如果真能安全在大荒城站稳了脚跟,我们这些人可还得谢您呢!”
“大可不必,这事咱爷们干的可不太露脸,过了江之后,咱们最好谁也不认识谁!”
听了个三言两语,郭兴便弄明白了这伙人的大致来路。显然,这是一群不愿意与扶余城共存亡的“聪明人”。
而这位“林军师”,显然就是此次“东渡大荒城”的组织者,也显然是在这趟生意当中、掺了一腿的“内部人士”。至于什么舅父不舅父的,明白只是为了增加可信度的一套说辞而已,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将此话当真。
这事对于郭兴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他本以为只能用尽可能多的人命,来给李子麟锁上一道叛国的铁链而已;可如今看来,有了这一百余人参演,最终产生的效果、只会比自己预想当中的更加出色。
别瞧这队人的数目更加稀少,但个顶个都是非富即贵的老人物!哪怕当中有一些是颜、郭、李三大家族的外戚干亲,也完全不足为奇啊!
以郭兴的身手来说,只要沈归和颜重武不在,那么整个幽北三路都没人能对他构成威胁;至于远处那位没了一只耳朵、面目极其猥琐的林军师,就更不足为虑了。郭兴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他们向东缓行;不过半刻钟之后,便来到了混同江畔。
郭兴提前躲入了一片芦苇荡中,不但彻底掩去了身形、视野也非常开阔:在他的左手边,就是滔滔不绝的混同江水、以及望楼营寨林立的齐元军大营;而在他的右手边,则是那队鬼鬼祟祟的富贵老爷、正跟着一只耳林丰收,朝着混同江畔缓缓走来……
郭兴眼见对首带路的林丰收、即将踏入齐元军的望楼射程的时候,突然举起右手、止住了队伍前进的脚步。只见他弯腰捡起一堆碎石,朝着江畔密布丛生的芦苇荡随意投掷试探;直到将所有碎石投完之后,他又招来了身后一名胖员外,并在他脚下暗中伸出一脚、将这个圆滚滚的阔姥爷、绊入了齐元军的射程之中……
胖人果然福气大,突然出现在齐元军的射程之内、竟然平安无事!
郭兴见状,默默对林丰收的谨慎小心大加赞赏、也唾弃于他卑劣至极的人品、与不堪入目的道德观念。
“对不住对不住,查员外别往心里去啊,我这也是太紧张了……”
几番客气话打消了对方心中的疑虑,自以为没有外人的林丰收,终于收起了多疑的心思、反手解下了腰间的一个细竹筒、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就别提有多难听了!
这种令人恶心反胃的哨音,反复吹奏了三遍,差点没把精通音律的郭兴折磨出精神病来!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当第三遍魔音灌脑才刚刚结束,由打对岸大营之中走出一人;此人抬头朝着望楼吩咐了几句、又左顾右盼地打量了几眼、这才迅速推下一叶小舟渡江,片刻之后,便已然靠上了混同江的西岸。
“你……就是林丰收?”
“是啊舅父,您看我这耳朵,天底下独一份!而且谁又能为了假扮我,下这么大的血本呢?”
“银子带来了吗?”
“舅父您怎么了?自古船家不打过河钱,哪有还没摆渡、就先要船资的道理啊?”
“没工夫跟你废话,你们到底过不过吧?”
“过过过……各位老爷们,都别愣着了,赶紧把银子给我呀!”
隐在芦苇荡中的郭兴听到此处,心道果不其然。单从这二人一番对话之中,就已然听出了些许端倪;什么舅父的关系,林丰收与这名齐元军的校尉、显然就是第一次见面!
“我说你小子不识数啊?咱不是说好了就带十个人走吗?难道多出的几十口子、都是来送船的亲戚呀?告诉你啊,这么多人老子吃不下!就算能吃下,也他妈不是这个价!”
“嗨舅父,您怎么了?这银子都送到家门口了,咱还有不赚的道理吗?这价的事咱好商量!不是讲好三七开吗?今儿既然是我破了规矩,那就再让您一成,二八,怎么样?”
“二八……呵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明跟你说了吧,这就不是人多少人少的问题。林丰收啊林丰收,银子和命,我劝你小子还是舍出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