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确实不赖……那你……”
“嗨,您就别管我了!而且您看这俩娘们的身子骨,细弱的活像柳枝条一般,哪经得住我这样的粗坯啊!还得是陈帅这样的读书人,才知道……啊对,怜香惜玉!”
说完之后,这“粗坯”将脖子上油腻的蓝布包,往其中一名妇人的脖子上一挎,双手抱拳施礼、便离开了这处略有些血腥的小黑胡同。而那两名妇人则体似筛糠,脸色惨白、望着刚刚自戕身亡的小姑娘,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嗯,你们也别……哎……”
陈子陵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对她们说些什么才好。最终,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叹息,只是伸手取走了那个蓝布包袱,拴在了马鞍上;随后又牵着自己的战马,回头对那两名惊魂未定的妇人说道:
“先跟我走吧。”
年纪大一些的妇人身形一晃,也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而那名年纪轻一些的妇人,则狠狠跺了一下脚,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一声暴喝:
“啊!!!”
咚!
陈子陵只见她紧跑两步、用头撞上了身边院墙!随后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毕竟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眷,既没有那么坚决的寻死之意,也没有那么狠的一颗心……
陈子陵眉头一皱,弯腰扛起了这位把自己撞晕的姑娘,随后又对那名年长的妇人嘱咐道:
“你们跟着我走的话,就没人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奴家明白。”
陈子陵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带着他们来到了垣曲县衙以外。
此时此刻,县衙的大门已然四敞大开,看起来早已经被乱兵搜过了一遭。而陈子陵则索性牵着战马,走上了大堂;可刚刚转过门前的影壁,便只见大堂正中,高悬一道《公正廉明》的匾额;而在匾额的下方,则直挺挺的挂着五条人影!
看起来像极了年下的腊肠或是咸鱼!
这五名“吊死鬼”,分为两大三小。成年人则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着北燕七品文官服饰,理应是此地的县太老爷。
陈子陵走到尸体近前,便看见了案桌上留下的一张白纸,上书四个苍劲有力、笔体浑厚的大字:
以死报王恩。
陈子陵冷笑一声,随即将这张“自白”团成了一个球,随手丢在了一边;而后他又将自己腰间的天子剑解下,丢给了那名年纪大一些的妇人:
“拿着我的剑,去找几个机灵人,让他们来把这些尸体收了,咱们今日就住在后衙。”
这妇人接过这柄金黄色的连鞘宝剑,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陈子陵,随即便毅然离开县衙、走入了外面那片乱世之中……
这柄金光灿烂的宝剑,几次从乱兵袭扰之中,将她护下来;更成功调来了几名手脚麻利的青壮兵丁,将“自缢报国”的垣曲城县令一家五口,扔到了城外的旷野荒郊……
在陈子陵看来,此人之所以会自缢,只不过是被骨子里的怯懦、与本身庸碌无能、生生逼死了而已;说破大天去,不过只是殉了他的清流名节、根本谈不到尽忠殉国,也并不值得任何人的尊敬。
因为自从秦军叩关开始、直到垣曲城破这一段时间之内,双方根本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因为这座垣曲小城,根本没有展现出抵抗外敌的意图!陈子陵不知道这样的不抵抗行为,能不能算作是一种自量自知的大智慧;但垣曲城县令,以这样的方式展现“仁德”,除了成全他自己的名节以外,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鸠占鹊巢的陈子陵,草草用过了蓝布包中的干粮与半只烧鸡,便将那名昏厥的女子,与余下的所有粮食鸡肉,都交给了那名年长的妇人。随后他便自顾自的回到了卧房之中,在城中此起彼伏的厮杀与叫嚷之下,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眼不见,心不烦。
天交子时,那名自尽不成的姑娘,终于从昏厥之中苏醒过来。她刚一睁眼,便见到自己的亲姐姐,正呆坐在桌前的油灯前,望着摇曳的灯火发怔……如此熟悉的场景,如此雅致的厢房,她还以为垣曲城之祸,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噩梦罢了……
可如果是一场噩梦的话,头颅剧烈的疼痛与眩晕,为何又会如此真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