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军的副统帅吕成龙战死,三秦总督王克农战死,北燕四皇子周长安,重伤被俘;三万巴蜀军生还者不过万余、俘获了北燕败军无计其数。眼下,遭受重创的巴蜀军、正在返回长安城的途中。
其实对于这场战争,周长风也曾做过许多猜想;只是两败俱伤这个结果、实在是过于完美,令他犹如置身于梦境之中,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凡涉及到家国天下之事,人品与道德的高尚与否,其实根本起不到太大的说服力。比起相信人性而言,所有人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实力。祝云涛之所以加入秦军,的确是一门心思要为儿子报仇;可日后北燕王朝倒台,祝云涛血仇得报、皆时他又当如何呢?
纵然三秦终得其鹿,但这一场大战打下来,已经把三秦百姓的家底、秦王父子两代积攒的家业全部耗干,还外欠了南康商团偌大一笔战争借款。周长风本是皇族中人,又在商业发达的长安长大,自幼便对“生意场”上的事耳濡目染、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天下还能有白吃的午餐。南康也好、谛听也罢,出兵相助三秦,必然另有图谋。
综合考量一番,待天下重归承平,周长风登基坐殿之后;至少头二十年间,那譬如新生一般的北秦王朝,是别想重新焕发生机了。人口凋零、百废待兴;田亩荒芜、大疫四起;再加上此战秦军倾巢而出、几乎打光了所有的可战之兵;莫说迅速恢复经济民生;就连重新征召军卒,都缺乏足够的人口基础……
皆时,手握重兵、裂土封王的祝云涛,尚有近十万巴蜀精锐;面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北秦王朝,他朕能按捺住人性的贪欲吗?
周长风心里清楚,他邀巴蜀军出兵助阵,本来就是一场豪赌。只不过当时的他、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并非不忌惮祝云涛会反客为主,雀占鸠巢,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可好,不但一举击溃天佑军、更生擒了四皇子周长安,北燕王朝再无还手之力;而且更加难得可贵的是,巴蜀军自己也三去其二,势力大损。当然,这种损失,并不至于令巴蜀军土崩瓦解;但至少也大大削弱了祝云涛的实力,可谓一箭双雕、双喜临门!
不过秦王周长风,也从来都不是个糊涂人;只要他一天没有坐稳帝位,祝云涛一天没有异动,他就绝不会去动巴蜀道。原因也很简单,祝云涛年纪不小了,又乏嗣无后;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个手握重兵的边关诸侯,也威胁不了北秦几年。既然如此的话,莫不如留下一段“忠臣明主”的佳话,还可以凸显北秦与北燕两朝之间的巨大差异。
于是,周长风宣布三秦各地、解除宵禁三天,以庆贺巴蜀王携大胜之师凯旋归来。而他自己则吩咐大太监梁宝,杀鸡宰牛、多备仪帐,待大军归来之日,必然亲自出城相迎,与三秦巴蜀将士、共同欢庆这场两败俱伤的惨胜!
两日之后,位于长安城北五十里的池阳县,从县太爷到普通百姓,全部被转移开来。而御林军与未央宫的御膳房,扛着整扇的牛羊、成筐的鸡鸭来到池阳县;所有灶台起锅烧肉、香气冲天而起,顺风飘出二三十里而不散,将盘踞在池阳县附近的野狗,馋的是口水四溢、流连忘返……
第三日清晨,秦王周长风,身着九爪金龙常服,在二百名护卫的保护下轻车简行,来到了肉香四溢的池阳县。依照哨探回报,最迟今日正午,大军必将抵达池阳县。
“梁宝,好酒好肉都备足了吗?”
“放心吧主子,这事是老奴派人亲自督办的。咱三秦本地的西凤、杜康;西市大食商人手里葡萄酿、有多少算多少,全都抬到池阳县了。您再闻闻这扑鼻而来的肉香味,已经炖了整整一夜!奴才刚才偷尝了一块,真是骨烂肉酥,入口即化啊!另外,篝火架已经搭好了,牛羊肉也提前在料盆里腌了一夜,眼下万事俱备,只待大军还朝了!”
“好,办的漂亮。眼下时局艰难、朕也不便大肆封赏;但巴蜀道的将士们豁出性命、打了一场如此漂亮的胜仗,可不能寒了有功之臣的心呐!”
“老奴明白……”
就在主仆二人低声交谈之时,由打远处跑来了一名随驾侍卫:
“报!巴蜀军距池阳县尚有二十里路。巴蜀王祝云涛遣人来询,是否需要下马步行、孤身前来见驾?”
“不必,命他率军前来,朕已备好酒菜,为劳苦功高的巴蜀将士接风洗尘!”
周长风说完之后,梁宝立刻上前、替他仔细地重整衣冠袍袖、又跪在地上拂去了龙靴上面的尘土,这才上前几步,引着周长风向池阳县北门走去。
今日的天气、原本不算晴朗;风卷沙尘的势头虽不算暴烈,也将正午时分的天色、遮挡的略显暗淡。然而,当坐在战背上的祝云涛、一头撞出风沙幔帐、缓缓显出身影的时候;这天地间仿佛下过了一场看不见的雨水,一片澄清;而那阵恼人的黄龙风,也消弭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