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场景再度在林恒礼眼前上演,于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眉放声大哭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想安抚的林以安被她哭得一愣,窝他怀里的小姑娘边哭边控诉:“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不是三老爷吗,连下人都有肉包子,他们只给你稀汤寡水。你还在生病啊,他们的心是黑的吗,就因为你是庶出的,就该受他们这些人欺负吗——”
说着又是一通哭,哭得哇哇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打湿了林以安身上的春衫,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委屈。
林以安闻言再一愣,错愕、恍惚等表情轮番在他温润的面容上走了一遍,最终心头颤抖着,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化为感动。
小姑娘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啊,稀疏平常地一顿早饭,她就记在心里了。
情绪牵动着他,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极温柔的弧度。
“没关系的。”他抬手,轻轻将她贴在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不过就是一顿早饭,而且是我没胃口……”
“不!”她哭得打嗝,仰起泪痕斑驳的脸道,“若说你没有胃口,早饭也不该就备得那般简便,你是府里的主子,主子胃口不好不更该尽心尽力多备几样供挑选吗?他们就是故意克扣为难,不是一顿早饭的事!”
林以安失笑,她一点也不糊涂,都没法糊弄。
他被她暖了一颗心,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宠溺,“哭得脸都花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可先别哭了。有什么,我们一会慢慢再说。”
她对他好,他更得顾念她的身子。
不管是因为什么情绪过激,都对她的伤没有好处。
小姑娘还掉着金豆豆,林以安叹气,翻衣袖找出手帕。她落一滴眼泪,他就擦掉一滴。
众目睽睽之下本不该再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可看着她为自己哭肿的眼,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林恒礼额头擦破一片皮,小厮也正拿着帕子帮他清理伤口,他冷眼望着前边胶黏一块的人,有滔天怒火又发不出来。
不知怎么的,心里更是涌起一股酸涩,并不断质问自己是怎么把事情弄成眼下这个局面。
他以后的妻子不认他这个丈夫,把一腔温柔都给到不相干的人。
他有错,他认,可她却连认错的机会都没给到自己,而是用一场算计来摆脱他。
他林恒礼不论出身才识都是勋贵人家里拔尖的,多少人巴结着想当林家少夫人,到了她这怎么就弃自己如敝履。
接踵而来地打击与难堪,让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的林恒礼受到重挫,种种情绪的挤压下,他看向林以安的眼神里渐渐充满不甘与怨毒。
那不过是个生母下贱的贱|种,是他祖母和父亲心胸宽广才留他在府里,如今倒像是真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或许林以安也暗藏祸心,苏眉的出现恰好成就他的野心。
忠义侯府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谁人不动心,连他祖母都一门心思想要拉拢,林以安这也是想借着苏眉攀高枝!
“起开!”林恒礼自己内心龌龊,将他人都同样想得龌龊,一把推开小厮,三两步来到庶出的叔父跟前,凌厉道:“林以安,苏眉她不知自己犯浑,难道你这当长辈的难道也不知廉耻,不懂人伦吗!”
林恒礼来势汹汹,张口就是一顶大帽子,让当场的苏家人都跟着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去看步辇上那个年轻的公子。
林以安帮苏眉擦眼泪的手微微一顿,忽地笑了一声:“世孙读了那么多书,该听过一句清者自清浊者浊,也还有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罢,依旧轻柔地用帕子按压着小姑娘通红的眼角,低声哄她不能再哭了。
苏眉此时揪着他衣襟,嘴里喃喃了一句什么。
而林恒礼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清。
这是在反他骂不懂礼义廉耻!
“我瞧是你林以安才把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林恒礼恼羞成怒,伸手把那方吸满了泪水的帕子夺过来,一把摔在地上,紧接着还要伸手去把苏眉给从他身上扯下来。
可第二回 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中,就被人紧紧握住。
“放肆!”林以安五指宛如铁钳,动了怒的声线夹霜带雪,比冬日冰凌的尖端还要扎人。
林恒礼从未听过这个庶出三叔父大声,心头猛地一惊,下刻只听咔嚓一声作响,他被紧捏的手腕疼痛难忍,当即发出一声杀猪似地惨叫。
林以安此时终于放开了他,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把软在怀里直喘气的小姑娘护着,急急吩咐道:“快回去,喊郎中!”
刚才她就在很难受地喊头疼。
握着手腕的林恒礼还疼得冷汗淋漓,刚才满是人的祠堂一瞬间就变得空荡,唯有穿堂而过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仿佛是特意留下来看他狼狈可笑的模样。
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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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要反了吗!”
嘉禧公主把手里的茶碗砸出了许远。
下人来报苏眉伤势发作,林恒礼又抱着手过来,听闻他居然被林以安扭脱臼了手腕,再得知来龙去脉,气得眼里直冒火。
“本就不该把苏家那个留府里的!”林以宗在边上拍着椅子扶手叹气。
“那依你说,这门亲事就退了,跟苏家结仇也无所谓?!”
嘉禧公主一句话就把长子说得不敢再反驳,沉着脸良久才道:“母亲通知父亲了吗。”
卫国公前几年开始沉迷道法,只要没有早朝就往道观跑,有时会住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