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
张幺幺淡淡一笑:“哎呀,被你发现了。”
宋婆子一屁股摔到地上。
张幺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柳幺儿被你和姓王的女人合谋逼死了之后,在地府见到了阎王,阎王说她此生从未作恶,却下场如此凄惨,很是为她不平,便放了我这恶鬼出来,叫我替她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她此刻站在屋檐下,正午的阳光从她身后照来,却被屋檐挡了一半。于是她的脸半张明媚,半张阴暗,当真是鬼魅一般。
她的目光肆意又冷漠,宋婆子几乎被这冷沉的目光攥住,无处可逃,背心里汗毛竖起抵着衣襟,宋婆子渐渐僵住了,脸色也惨白一片。
“鬼……”她颤抖着声音道,瞳孔因恐惧渐渐放大。
张幺幺轻笑:“这世上只有作恶多端者才能有幸见识到重返人间的恶鬼,你就是那个幸运的。对了,你不是要去官府告发我么?去吧,且看他们敢不敢抓我。”说着朝她一笑:“好婆婆,咱们来日方长呀。”说罢,朝她摆摆手,回了左厢。
张幺幺走了,宋婆子瘫坐的地方便流出一滩发黄的水渍出,偏她被吓得几乎失了魂,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失禁,倒是躲在宋家屋顶上的三人嫌弃的捂住鼻子,对视一眼,坐了下去。
好一会儿,路宏脸色微白道:“她……她当真是鬼?”又忙急切地问曹榭:“你不是说她死了吗?”
曹榭神色凝重:“我来打听时的确是死了的,为什么现在又活了,就不知道了。”
路宏一把抓住坐在中间的郁林肃的手臂,焦急道:“爷,虽不知那婆子怎么就死了,但现在仇不用报了吧,咱们赶紧走吧。”
郁林肃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嫌弃道:“堂堂八尺汉子竟然怕鬼?出去了千万别说是老子的手下。”
曹榭也笑,路宏尴尬的摸着被打的手,咕哝道:“这小娘子几乎就在咱们眼前死而复生了,能不怕吗。”
郁林肃没理他,沉吟道:“是不是鬼我不知道,但人的确有些变了。”当时执意要救他的那个柳娘子怯懦软弱,虽也可能是因为与陌生男子肌肤相亲而害羞,但她的眼神和气质却不可能截然不同。
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这时曹榭道:“方才她们不是还说了什么‘奸·淫之事’,只怕这事里还有前情。”他话音刚落,就见郁林肃眼里闪过兴味之色,顿时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多嘴坏了事,忙道:“不过她如何与咱们是没什么关系了,倒是南湾码头那边的事得抓紧了。”
路宏急着离开这里,忙跟着点头道:“是呀是呀,爷,京城那边可也着紧呢,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郁林肃觉着有些失望,却还是道:“行了,知道了,走吧,先去办正事。”曹榭两人大喜,对视一眼,忙跟着郁林肃脚下无声的滑了下去。
而回到房里的张幺幺却并不平静,她以为王平家的是不堪屈辱自尽而亡,但听宋婆子的话却是被人给杀了?
被谁所杀?
为什么官府判定却是自杀?
那杀人者是否知道此前她曾对王平家的做过什么?是否会对她不利?
她凝眉细细思索,又问柳幺儿:“那王平家的可有什么仇人?”
柳幺儿之前听说王平家的被吊死了就吓得不轻,这时听张幺幺问,忙道:“这巷子里都是好些年的街坊,虽时有口角发生,但也不至于到了要人命的地步。”
“那凶手会是谁呢?”张幺幺不解,若说恨不得王平家的去死的人,应该就是柳幺儿了,但这傻子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婶子叫得亲切,又胆小如鼠,只敢杀自己,又哪敢杀别人。
但若不是她……张幺幺突然就想到了柳幺儿救的那个男人。
那会儿她在一旁冷眼旁观,那男人虽穿着简单,但气质不凡,且毅力惊人,后来的手下也身手敏捷,只怕来历并不简单。
这样的人,被一低微妇人下了春·药给卖了,这份屈辱,只怕会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人……
会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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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张幺幺起床后一直未见宋婆子的身影,右厢的宋昌也悄无声息,她并未理会,梳洗一番后就出了门。
直到喧嚣的南湾码头近在眼前,柳幺儿方疑惑出声:“张姐姐,你来此作甚?”
张幺幺淡淡道:“赚钱,给你丈夫治腿,改善你娘家生活。”柳幺儿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一眼望不到头的狭长海岸线上,停泊了大大小小足有近百艘船,有的正进来有的正驶出海岸;岸上则是密密麻麻的人,大多是苦力挑夫,也有卖吃食用具的,到处摩肩接踵,人欢马叫,热闹非凡。
但如今天气热起来,海腥味儿、汗臭味儿、动物的粪便种种味道搅和在一起,不小心吸了一口几乎能叫人吐出来。
张幺幺皱紧了眉头,一边暗暗观察,一边往中间停靠大船的地方走去。毕竟若要招人手卸货清洗,小船是没多大必要的。
她来的也是巧,到了那儿一看,正有好些人挤在一处,张幺幺听了一耳朵,正是报名去船上清扫的,打眼一看,苦力都在卸货,这边几乎都是女人。
她便站在队尾,刚站过去就听到旁边歇脚的男人在哄笑:“哟,小娘子也是来洗船舱的?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也想吃这碗饭?哥哥劝你,还不如回去给你相公搓搓澡,至少他还会怜香惜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