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嗣安来的时候,仍端着刚刚食盘,他这次轻轻叩了叩门,才进了屋来。
他关了门,走过来将食盘放在桌上,还是从前礼数周到的样子。又将粥碗摆在盛良妍面前,还把碗边的勺子和筷子码的整齐。
“刚刚抱歉了,不知盛阿姐已经醒了,唐突了。”陈嗣安边摆边说。
他这么一说,盛良妍觉得愧疚,她连忙说:“陈先生,我怎么会怪你呢,还要谢谢你救了我。”
陈嗣安摆碗碟的手忽然停住,他就这样愣在那。
盛良妍抬眸看他,他端方的模样透着矜贵和清冷,宛如雪松。
他愣了一下,说:“没什么,盛阿姐无事便好。”说完他坐了下来,眉头一皱,刚刚含情的一双桃花眼忽然变得深邃,好像蛰伏了什么似的。他又问:“盛阿姐,你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吗?”
盛良妍也没打算隐瞒,如实说道:“我打算和李家合作。”
“李家?盛阿姐是还是想追查那件事?”陈嗣安问。
“陈先生怎知我不是为了钱呢?”盛良妍笑着说。
陈嗣安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一脸严肃地问:“你可知李家不是正经的经商人家?”
盛良妍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知道,我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合作啊。”
“与虎谋皮,焉有利焉?”陈嗣安一脸严肃的样子,倒真的像个先生。
盛良妍知道争辩无力,便岔开话题:“陈先生,不知道如玉最近功课怎么样?”
陈嗣安也没在继续说教,答道:“已经对策论颇有些门道了,这还多亏了一位知己送我的书信。”
盛良妍听见“书信”二字,自觉有些心虚,她佯装不解地说:“是什么书信呢?”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陈嗣安说话时,正抬眼看她,眼里的柔情好像还带上了一点心疼,像一眼温柔的泉。
盛良妍不解,自己写信的时候还引用过这么一句诗吗?什么时候策论不考向朝廷献策而是考个人感受了。
“这和如玉的考试……有什么关系吗?”盛良妍一脸糊涂。
“确实没有什么关系,我是想问……盛阿姐……”陈嗣安欲言又止。
“陈先生,你想问什么啊?”盛良妍看着他的样子也着急。
“我———”陈嗣安好像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被推开的门给打断了。
从门口灌进了一屋子的风雪,盛良妍看过去,竟然是李以辰?
“盛良妍!”李以辰的脸被烛火映的明亮起来,他在夜晚的昏光中露出一点怒意,他问:“你们干什么呢?”
盛良妍也没好气的回:“小李公子深夜来我的庄子,还问我在干什么?虽然小李公子年纪小,但教养这种东西还得从小抓起啊。”
李以辰似乎被这句话点燃了,两步走到盛良妍跟前,坐在了陈嗣安对面。
他没看着盛良妍,而是直视着陈嗣安说:“枉我还担心夫人,夜里辗转难眠,策马奔波一个时辰才到这来,只可惜好心却成了驴肝肺。”
盛良妍心想,难得啊,李以辰不叫她婆婆了。不过这个狗东西明明是他把自己关起来的,现在倒来装好人。但是既然想合作,就不如暂且忍他一时,她说:“那就多谢小李公子了,我也没什么事,夜深了,你就先回吧。”
李以辰这才一边盯着陈嗣安,一边缓缓垂下眼,看了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稀粥,说道:“我大老远来的,夫人不会连碗粥都不请我喝吧?”
盛良妍真心烦,她和陈嗣安独处的机会本就不多,还有人来捣乱,她连忙说:“喝喝,给你,快喝快走。”
李以辰志得意满的盯着陈嗣安伸手去拿粥碗。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陈嗣安竟然在他之前将粥碗拿起,放的离盛良妍更近了几分,说道:“李公子要喝,自去厨房盛来,这碗不行。”
这个场面倒是盛良妍始料未及的,不过想来一定是陈嗣安知道李以辰不是什么好人,不愿和他有来往。
李以辰却不肯退让,偏偏来拿陈嗣安手中这碗,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陈嗣安眉宇间隐约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李以辰更是直接把不高兴摆在脸上,他说:“人家主人都答应把粥给我,你算干什么的?”
陈嗣安不现半分怒意,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虚长公子两岁,公子不看年纪对我多几分尊敬的话,也该看在我和令尊是朋友的份上吧。”
李以辰听到这里忽然放了手,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了。
盛良妍看呆了,这么神奇?这个李以辰竟然这么怕自己的父亲?
陈嗣安看出了她的惊讶,一边松开手,拿起旁边的勺子搅了搅粥,一边说道:“李以辰是李家第二子,母亲地位很低,所以他很想得到父亲认可。”
“你怎么知道……”陈嗣安竟然知道这些?他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快喝吧,本就温了很多次,再不喝就凉了。”陈嗣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可是明显他还知道更多事情,盛良妍边喝粥边假装随意地问:“不知道淮茹打算再嫁的是什么人,她现在生死未卜,但那个男人却连面都没见到。”
“是李以辰的父亲——李世良。”陈嗣安原本温润的眼睛此时一片漠然。
盛良妍只觉得脑袋一阵嗡鸣,她拿勺子的手也愣住了。她试探地问:“李世良不会是……”
“对,是盛淮茹的公爹。”
这……这……这不是贵圈怎么也这么乱呢?盛良妍只觉三观尽毁。不过陈嗣安早就知道,竟然一直没对她说,她抱怨道:“你早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闲谈莫论人非,而是眼下也没有直接证据,我会再查的。”陈嗣安言辞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盛良妍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她就这样坐在他身边喝粥,粥又暖又甜,伴着夜晚的烛火,好像她也变得热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