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氏族,几代家主可望不可即。”迟叹息一声,反手握住夜枭的脚爪,捻起一根羽毛,在手指间来回转动,“不过郎君行事向来有章程,或许真能行。”
“郎君想为之事,迄今尚无失手。”焕突然说道。
迟停下动作,细思跟随苍金以来的种种,眼睛越来越亮,不由得按住焕的肩膀:“你说得对!”
他一时忘形忽略了金雕,差点被抓伤手背。
惊险地收回手,回忆平日里的教训,迟有些心虚的咧咧嘴,主动向一侧避开,尽可能离焕和金雕都远一些。
晋侯宫内,苍金被带入正殿,头不敢抬,匍匐在地行大礼。
“商人苍金,拜见君上!”
“起。”
林珩的声音传来,苍金过于紧张,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他素来八面玲珑,能言善道,少见这般拘谨。
全因林珩的气势太过骇人。
明明是未及冠的少年,也不见疾言厉色,偏让苍金手足无措,仿佛面对一头凶兽,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苍金,你是齐人?”
“回君上,仆先祖世居绍国,曾官至农令。绍伯有罪,被除国,先祖受到牵连,家灭,携族人迁入齐国,行商活命。”
“苍氏?”
“祖封仓地,取仓廪之仓。后流落他国,无颜承氏,遂改为青色之苍,以隐先祖。”苍金实话实说,没有任何隐瞒。
“你有秘信?”林珩继续问道。
“仆一族擅长驯鸟,在城内截获信鸟,得秘信七。”苍金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叠绢。
绢大小不一,展开共有六张。加上林珩面前的,正好是七封秘信。
“君上请观。”苍金躬身驱向前,手臂高高举起,双手擎过头顶。
马塘守在林珩身侧,得林珩示意,上前取过秘信,逐一在案上铺开。
绢上多为楚文,仅有一封是魏国文字。上面的内容大多简短,部分隐含暗语。有一封行文仓促,内容却格外重要。
“魏得晋弩,未送国内,恐有异心。”
短短十二个字,藏匿刀光剑影,可谓触目惊心。
“此信从何而来?”林珩提起这张绢,询问道。
苍金抬头看过来,认出绢上的文字,回想后答道:“城内有商,暗中放飞信鸟。此信实是今日所获。”
“今日截获,其人应还在城内。”林珩沉吟道。
“君上,仆带人去城内搜捕。”马塘主动请缨。
“暂且不急。”林珩没有着急抓人,而是看向苍金话锋一转,“尔在齐国,可知长平城和历城?”
“回君上,长平城近齐都,齐君封给公子弦,税赋实掌于公子弼。历城地处边境,曾为齐国勺氏驻守,现为楚霸占。”苍金对两城了如指掌。尤其是历城,关系到一条重要商路,提及如数家珍。
“齐国勺氏?”
“齐侯继夫人出自勺氏。”
“原来如此。”林珩冷笑一声。
马塘和苍金不解其意,林珩无意多做解释,合拢秘信,对苍金道:“禽鸟能否寻踪?”
“仆不敢保证,但能一试。”苍金有一定把握,却没有大包大揽,话中留有余地。
“如此甚好。”林珩颔首,转向马塘道,“从宫内调拨人手,在城内秘密搜捕,找出楚、魏奸细。放言齐公子弦入晋,愿献两城求庇护,寡人尚未应允。”
“诺。”马塘俯身领命。
林珩打开案旁的一只木盒,从盒中取出一枚木简,提笔在简上写下一行字,盖上私印交给苍金。
“苍金,你有功。此事成后,许你留在晋,授下大夫。”
“谢君上!”苍金喜出望外,当即大礼谢恩。
“至于你的家族,”林珩顿了顿,沉声道,“留齐无妨,迁晋亦可。如要迁晋,族人身无寸功,不能授给官爵。”
想到族老的短视和族中的态度,苍金咬了咬牙,当机立断道:“仆效忠君上,决意析出家族,独行祭祀。”
“你可考虑妥当?”
“仆誓言天地鬼神,绝无半句虚言!”苍金俯身在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见他意志坚决,林珩不再多言,命其与马塘一同行事,在城内搜捕楚、魏两国之人。
“谨慎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遵君上旨意。”
马塘和苍金齐声领命,前后退出大殿。
两人离开后,林珩饮尽变冷的茶汤,起身绕过屏风,换上一身绣金长袍,准备去往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