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太过相似,为敌势均力敌,必然导致生灵涂炭。如今结成盟国,还是婚盟,其势不可挡,霸道尽显。
难怪楚国和齐国突然摒弃前嫌,破天荒在历城结盟。
大国尚且如此,况乎小国。
思及此,公子峦愈发感到后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去邳城。
不仅如此,他还会竭尽全力劝说父亲,有争强之心也要面对实际,越国和楚国已是庞然大物,如今大诸侯又开始联合,吴偏安一隅还能自保,若是不自量力妄图搅动风雨,怕是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峦愁肠百结,却不能表现在脸上。
他强行压下情绪,跟随林珩和楚煜走入大帐。
与昨夜相比,帐内布局未见变化,只是多出几盏铜灯,驱散边角的暗影。
三人分宾主落座,侍人送上茶汤,随后退出落下帐帘。
马桂和马塘守在帐外,分立在帐门左右。透过帐帘的缝隙能看清帐内,稍有哪里不对,他们会立即冲进去护卫林珩。
楚煜饮下两口茶汤,品味唇齿留甘。他没有言辞闪烁,直截了当道出带公子峦过营的目的:“弱魏之策需借吴之手,公子峦愿鼎力相助。我送其归国,为免节外生枝,故借道于炉城。”
话中言炉城而非蜀,料是知晓炉城易主,已归入晋。
林珩清楚越间的厉害,楚煜既不讳言,他不会斤斤计较。这则消息未必是从他身边流出,更有可能是田齐。
越间能力卓绝,堪称无孔不入。早在上京城时他就深有体会。
“我明日启程。”林珩道出计划。
“我与君侯同日出发。”楚煜轻笑道。
“一起?”林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倒也无妨。过炉城即是襄城,逆水道出蜀可入镐国。”
镐乃越的附庸,对越忠心不二。
公子峦从镐国归吴,消息不会泄露,能保万无一失。
两人说话时,公子峦始终保持沉默,不轻易插言。
直到楚煜重提弱魏之策,林珩的目光看过来,他才终于开口:“欲魏人弃粮种麻非一日之功。要让魏人相信麻供不应求,出产皆能市出。故仆请君侯衣魏麻,引氏族仿效,以此抬高麻价。齐人逐利,上京好市侩,或先后入局。纵不能两者也必有其一。”
公子峦的建议能打消魏人的顾虑,使计划更加顺利,极具可行性。
魏麻在晋、越价高,附庸两国的小诸侯也会效仿。
现实利益摆在面前,目标定会落入陷阱。
待到收网时,晋侯和越侯不再衣麻,也不过是改变兴趣,理由光明正大,无人能予以指摘。
魏人要恨也只能恨齐人,恨上京,甚至是恨吴国。毕竟从他们手中市麻的并非晋越两国。
林珩看向公子峦的目光微生变化。
能想出这样一条计策,才智不缺,手段也足够毒辣。若非夹在大诸侯之间,未必不能成一方枭雄。
对上林珩的视线,看出对方的欣赏,公子峦心如止水。
经历过邳城之事,他变得异常清醒。
大争之世,群雄并起,吴不弱,却非最强。
争强不为过,但不能不自量力。
看不清现实就会落到魏国一样的下场,注定国破家灭,前路断绝,从诸侯国间被彻底抹除。
第一百七十三章
深夜,颍州城。
乌云遮挡天空,星月不见踪影。大地笼罩在黑暗中,万籁无声。
城门紧闭,道路上不见人迹。城内家家门窗紧闭,萧索荒凉,恰似风雨欲来,草木皆兵。
城头闪烁火光,守军藏身女墙后,未如平日里一般巡视,反而背靠墙壁席地而坐,兵器搭在肩头,全都不言不语。
黑暗中,城内突起一阵脚步。
火光照亮长街,人群从四面八方聚集,涌向笼罩在暗夜下的蜀侯宫。
脚步声中夹杂着马蹄声,还有兵器铠甲碰撞的声响。
音浪席卷长街,继而传至城头,女墙下仍是静悄悄,守军靠坐在一起,犹如同外界隔绝,对城内这一幕视若无睹。
“袭宫!”
长街上的队伍不断汇聚,人员数量超过两千。
为首的数人在火光下现身,各自乘坐一辆战车,身披甲胄手持兵刃。
“信平君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今夜拨乱反正拿下逆贼,迎回公子齐!”花巨的战车越众而出,他单手按住车栏,另一手高举宝剑,声音铿锵有力。
左右氏族群起响应,口口声声讨伐信平君,斥其为逆贼。
就在不久之前,众人还在朝堂集思广益,为信平君出谋划策,发誓同西境大军势不两立。还不到一日时间,他们就改弦更张,摇身一变成为诛灭逆贼的忠君之臣。
两千余人全是氏族私兵。他们被氏族豢养,对氏族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动手时从不辨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