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举国之兵,本意一战毕其功。真正短兵相接,却发现太过想当然。
“不能一战灭国,便要徐徐图之。”
楚不同于郑。
这般庞然大物,一口气吞不下,唯有层层递进。直至有十成的把握,发兵攻破纪州城。
林珩侃侃而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么做相当冒险,楚煜或许会忌惮他的强势,使两国同盟出现裂痕。
所幸糟糕的情况并非发生。
灭楚是越室毕生所愿,楚煜不会例外。看出林珩的野心,他非但不视为威胁,反而心生雀跃。
愉悦的情绪持续攀升,眼尾染上妃色,更添一抹风情。
“君侯之意,与我不谋而合。”
林珩侧头看向他,撞上含笑的双眼,目光微顿,很快又恢复自然。
变化发生在瞬间,快得超乎想象。
楚煜仍捕捉到全部,没有错过一丝一毫。
他笑容更盛,微微倾身,声音流淌过林珩耳畔,伴随着轻盈的呼吸声,似羽毛拂过,有些痒,却格外的醉人。
“此番,我与君侯是否心意相通?”
心意相通?
林珩挑了下眉,忽然转过身,两指捏住楚煜的下巴,强使他靠得更近。
目光相触,呼吸交融,能清晰感知到彼此的温度。
“越君能否猜出,寡人此刻在想些什么?”
漆黑的瞳孔犹如深渊,幽暗无底,却能清晰映出对方的面孔。
楚煜凝视林珩许久,没有半点挣脱之意,反而顺着下巴上的力道贴近,殷红的唇印上林珩的嘴角,一触即离。
“方才君侯何思,我不能解。这一刻,我倒能猜出几分。”楚煜笑意盈盈,食指轻点下唇,眸光潋滟,勾魂摄魄。
“哦?”林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没有起伏,窥不出丝毫情绪。
不待楚煜再次开口,他忽然扣住楚煜的脖颈,拇指擦过右耳上的玉玦,侧首封住了他的声音。
霸道,蛮横,没有半分怜惜,如同猛兽在撕咬猎物。
刺痛突如其来,一道殷红沿着嘴角滑落,蜿蜒过白皙的下巴,滑入刺绣金纹的衣领。
楚煜似被定住,短暂没有反应。片刻后反客为主,凶狠不亚于对方。
突然间,木架被撞倒,发出一声钝响。
舆图覆盖地面,玄色与绯红交缠其上,金辉相映,玉饰飞散。
丝绦不知何时被扯断,玉带交叠,彩宝滚动,蹦跳几下嵌入暗影。
长发如瀑布流淌,铺展于图上,比墨色更浓。
马桂和马塘守在帐外,听到帐内传出的声响,始终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两尊木雕泥塑。
楚煜的内侍同在帐外,也是垂手默立,神情不见丝毫变化,一举一动和两人如出一辙。
大雨如注,冷风刺骨。
暴雨笼罩野地全境,河流水位猛涨,大大小小的沟壑被填满,包围矗立在荒野中的四座营盘。
楚军大营内,楚项坐在屏风前,手边摆着贾吉带回的国书。
灯光下,他神情冷峻,眼帘微垂,遮去几要溢出的戾气。
“五十城,边界百里,胃口倒是不小。”
多名楚国氏族坐在他对面,以令尹贾吉为首,获悉国书内容,皆是面色阴沉,怒火中烧。
“晋侯欺人太甚!”
“五十城,竟也敢提。”
“还要向越国谈和?”
“岂有此理!”
“休想!”
正如越国氏族不愿与楚休战,楚国氏族想到要向越国低头,无不火冒三丈,完全不能接受。
“继续战!”
“齐国怯懦,楚人从不畏战。”
“晋侯侥幸灭郑,便盛气凌人,忘乎所以。楚人何曾这般受辱?”楚国刑令愤然道。他不能接受晋侯的条件,更不愿向越国求和。
氏族们愤愤不平,楚项始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