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储藏室里的物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一眼便看到搁在架子上的那把木吉他,黑色的吉他包上蒙了一层灰,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已经多年未被拨响。
林幽收回视线,开始在储藏室里翻找。她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翻出来,又把架子上下能储物的地方全都翻找一遍。
她确实找到两封泛黄的信,但那似乎是更早之前爸爸写给妈妈的,里面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深藏浅露的情思,语言简单而淳朴。
储藏室里的物件统共就这么几件,都被她翻找了一遍,可是竟然也没有她想要找的那封信。
林幽的肩膀垮下来,目光飘忽着无意识地在储藏室略过。她的目光定格在木架上的那把吉他上。
迟疑片刻她走过去,踩着木凳去拿架子顶端的吉他,灰尘瞬间被惊扰,在灯光下旋转漂浮。包里的吉他弦被触碰,发出颤动的弦音,那声音隔着着时光,被无意拨响。
她拿到吉他,索性在木凳上坐下,皱眉略微吹去包上的浮尘。然后她拉开吉他包的拉链,吉他静静地躺在里面,被撞坏的一角、断掉的两根线,无一不在诉说着那场车祸的惨烈。
林幽将吉他拿出来放在膝盖上,右手抚过那两根断掉的弦,那里曾弹得出最完美的音乐,可是戛然而止的这些年里,它在想些什么?它有没有想起过多年前的那场灾难?以及那一对可能依然相爱的男女?
她抚摸着吉他,心里突然生起无端的遐想。
在车祸来临前,爸爸有没有将它拨响过?妈妈有没有在鲜花簇拥下,温柔地笑着聆听爸爸的浅吟低唱?
一切都已经无人知晓,只有这把吉他知道……
林幽叹息着,欲将吉他重新放进包里。吉他包凌乱地堆在地上,她俯身拾起,抖动的瞬间,有东西从里面掉落出来,林幽愣了愣,低头看去。
那是……一封信。
信封被拆开过,封口微微张开着。
一个念头从林幽脑中呼啸,她的耳边倏忽轰鸣着,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她自己的心跳。
林幽手心出了很多汗,她在身上蹭了蹭,将吉他暂时搁在一旁,俯身捡起那封信。信封上印着她家的地址以及万凤竹收。她的手颤抖着将里面的信取出,慢慢将信纸展开。
那是她熟悉的字迹,爸爸的字迹。手颤抖地几乎无法看清内容,林幽只好将信展开放在膝盖上,定了定神,借着昏暗的灯光静静地读。
爸爸写给妈妈的最后一封信,就这样跨越时空呈现在她的眼前。
在信中爸爸说了很多他和妈妈相爱相知的点点滴滴,他特意制造偶遇机会,只为了在下班的路上和她相视一笑,他费劲心思地淘来热门的电影票,处心积虑地约她去看,他们终于确定了关系,他激动得失眠一整夜……
林幽一边看信,一边静静地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她微微翘起的唇角。
第77章 你怎么那么傻
一页读完, 她将信纸放在吉他上,继续读第二页。文字渐渐变得苦涩,林幽的心不由地颤了颤。
她依稀记得有那样一段时期, 妈妈每日愁眉不展,以至忧郁伤感、时时垂泪, 她不再对爸爸笑,而爸爸的目光也变得躲闪和不安。
那时她好像还在上初中, 从小到大她鲜少听到父母争吵,可是印象中却有那么一次,他们吵得特别厉害。林幽现在才知道, 那一次爸爸无意间推了妈妈一把, 导致妈妈摔倒流产, 爸爸那时并不知道妈妈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她也从不知道, 她曾经差点就有了一个弟弟或妹妹。
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家里的氛围变了,虽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父母之间仿佛隔开一道无形的墙, 从妈妈流产开始, 爸爸就搬去书房,再也没回主卧。
再后来,爸爸工作外调, 空间距离和心理距离同时拉开,他们的关系彻底降入冰点。
等到林幽上了高中, 妈妈也曾试探着跟她提过,如果他们分开她会怎样。当时林幽反应十分强烈,妈妈也就不再提了。
林幽不想看着父母渐行渐远,一直想做些什么帮助他们挽回感情。可是那时的她也只是一个半大孩子, 能有什么办法?
直到高三时的某一天,她晚上刷完题出去喝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半掩着门的主卧里传来妈妈说话的声音,林幽脚步微顿,接着悄声走进去。床上,妈妈睡得并不安稳,她口中时不时地发出梦中的呓语,林幽不禁驻足细听,她听到妈妈喊的是“俊贤”。林幽愣住,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妈妈这么喊爸爸了。她心中冒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如果爸爸刚好在妈妈身边,他亲耳听到妈妈这样叫他,是不是他们之间也会出现转机?
她开始偷偷计划,与爸爸的联系也比往常更多,爸爸对她依旧温和,每次都嘱咐她要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妈妈。林幽相信爸爸妈妈必定都放不下彼此,只是缺少一个共处的契机,而她就要为他们制造一个契机。
终于等来假期,她费劲脑细胞把爸爸哄了回来……
林幽闭上酸涩的眼,慢慢收回神思,继续看信。
她看到这样一段叙述:
竹子,女儿最近与我联系颇多,虽然我很很高兴,但是也会忍不住担心,她没有惹你生气吧?亦或者如我猜想的一般,我们幽幽是想为我们做些什么?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还是不要麻烦女儿了吧,咱俩的事情还是咱俩解决。过两天放假我会回去一趟,这封信也不知会不会先于我到达你的手里,如果信比人先到,你会不会被吓到?会不会觉得我……太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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