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绒,要烧了它。
“蜘蛛窝,”德尔的眼睛渐渐亮起来,“对了!弄死他们!”
“今夜就办,”她神色冷锐,“李迷笛最怕死,他不会在北昭久留,要在人溜走前让他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
“办办办!”德尔搓掌,激动得脸发红,眼珠子一转,不免又有点儿担忧,“可是这样一来,他会把仇算在你和阿勒头上,阿勒给你的消息,你放的火,你们……”
司绒冷冷睨过去一眼。
德尔霎时捂着嘴,连点三下头,像说“办办办!”
这条窄弄曲折幽深,灰墙斑驳,墙根底下都是潮湿的苔,一路延伸至摇英茶楼后门,二人回到了茶楼,离时无声,归时无觉。
司绒神色仍然不太好看,比起脖子上几块儿掐痕,李迷笛话里透的意思更让人心惊,他的手竟然不知不觉从阿蒙山伸到了唐羊关海域。
今日他信誓旦旦,要阿悍尔和阿勒与他联手,说明他手里已经有了战船,足够在唐羊关海域构成威胁,这样规模的战船,他一个人绝对养不出来,阿悍尔没插手,阿勒没插手,谁卖给他的船只和武器?
更重要的是,这事封暄又知道吗?
司绒动摇了。
能够牵制住北昭军力,对阿悍尔来说就是好事,但对封暄来说不是,如果此事他知晓便罢,算他耳聪目明了不起,如果此事他不知晓,一簇冷刺隐藏在万顷波涛里,对准了北昭的东海域,那是致命的。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浑凝震耳地拍,楼里响起一阵叫好声,两人走至三楼。
司绒叫住了德尔:“立刻用海鹞子给阿勒去一封信,告诉他——东海域,龙王弄潮。”
不管怎么样,消息还是要通个气儿的。
德尔记住了,他点头,抬手一撩雅间竹帘,霎时惊在了当下:“主子。”
楼里又是一阵潮浪般的哄笑声,震得足底的木板都在颤。
在鼓噪的声浪里,司绒透过撩起的帘子,看到了空无一人的雅间,渐渐抿起了唇。
德尔快速地查验了一遍:“没有打斗痕迹,没人能悄无声息带走小崽,小崽是自己走的。”
正是因为看出这一点,司绒才这样凝重,她把稚山留在这里,一是为了避免他与李迷笛见面,二是为了迷惑跟在她后边的尾巴,这是稚山的差事,当差时最重要的就是规矩,他花了数年时间把“规矩”二字刻在脑子里,会是什么让他擅离职守?
正在此时,起伏的掌声笑声里忽然传来突兀的踏步声,“咚咚咚”,十分急促。
司绒蓦地扭头,看向楼梯口。
那“咻”地出现的脑袋不是稚山,是乔装的九山,他一步三个阶梯往上跨,连礼也来不及行,仓促地拱手压声说:“主子请您即刻回云顶山庄,皇上在龙栖山行宫遇刺。”
司绒一愣,她知道为什么要回云顶山庄。
天诚帝在龙栖山行宫遇刺,按照规矩,所有住在龙栖山的人都要接受询问。
而她今日乘的是太子做过伪装的灰顶马车,绕了一段路才进的城,龙栖山是没有她出行记录的,若是不能按时到行宫,跳进凫山河也洗不清。
她折身往下走,回头问:“封暄呢?”
仓促间,她连敬称也忘了。
九山听得骇然,他就当这是殿下和公主的情趣了,往下走着领路,边说:“主子调集禁军正往行宫去。”
走出摇英茶楼时,外头车马喧踏,人头攒动,裹着烟火味儿的风呼啸着扫飞她的发丝,她略微眯了眼,望向龙栖山方向。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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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沿着来路回到云顶山庄,司绒还没换衣裳,穗儿从外头匆匆进来:“公主,行宫来人请您过主峰。”
司绒的手搭在领子上,来不及换了,转头说:“取一件披风来,要能遮住脖子的。”
“是。”
司绒系着带软毛围领的披风,乘着软轿,在行宫内侍的带领下向主峰去。
越靠近主峰,空气中的湿度越低,他们从山脚走,渐渐地,可以望见那紫气氤氲的主峰。
传说那是龙蜕所藏之地。
行宫偏殿人并不多,司绒瞧着几张陌生娇艳的脸,想来是天诚帝带在身边的几位美人,还有两个受宠的皇子,十来岁大,正是最皮的时候,在殿里闹腾不休。
赛罕部的大汉赫利姆坐在角落显得格外局促,正眼都不敢往贵人群里瞧,恨不得把自己埋入这富贵地砖下才好。
众人脸上都没有忧色,看来消息被压住了。
她提了裙摆,踏步入内。
回廊尽头,暗灰色的墙影下,太子背靠檐柱,看着司绒踏过落花,拂开枯枝,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偏殿,才直起身,回头往主殿走。
老蒙快步从外头来,正迎上太子,小声说:“殿下,那太监确实不是奔着刺杀来的。咱们的人离得不远,真切听着寝殿里头的说话声儿,敲门请示入内了,那太监才突然地暴起刺杀,三两下便被击倒了,嘿,还挺懂规矩,刺杀未遂就自尽了,这明摆着自个儿灭自个儿口么。”
两人前后进了主殿,老蒙就收了声。
封暄旋身说道:“涉事内侍和宫女全部押到副峰,今夜请大理寺卿与皇城司宋锦共审;涉事人的亲疏远近立即捉拿,送往东巡三院夜审;即刻调东二营至龙栖山,里外三层守山,所有出山口只入不出,把龙栖山……给孤封死了。”
“是。”
三皇子站在帘子边,看太子立在高堂殿宇中,他今日穿着冷银色的铠甲,犹如一座不可跨越的冷山,那凛凛的威势随着话音悄然弥漫,压得屋内人都不敢大口喘气。
这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