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明纱思考片刻,说:“那补录的事情就麻烦你。”
梁婉玉笑:“没事,应该的。”
挂了电话,明纱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心神不宁地等了几分钟,重新给季屿生打电话,依旧没接通。
怎么回事?刚才她好像有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希望没出什么大问题。
明纱胡思乱想着有点泄气,心里头越发的不安起来,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思工作。
晚上下班回家,她洗完澡坐在床上,又忍不住给季屿生打了几遍电话,这回语音直接提示对方已关机。
好吧……
明纱带着满心疑惑,连续几天辗转反侧,艰难入睡。
这天,她无精打采地顶着两黑眼圈去上班,
一落坐,就听旁边的萌萌义愤填膺地咒骂道:“啊啊啊,气死我了,这些人贩子就该拖出去枪毙,活着都浪费空气!!!”
明纱打开电脑,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喝了口水,问她:“怎么了?”
萌萌气呼呼道:“你看一下今天热搜上的社会新闻。”
明纱好奇地打开手机,点开微博热搜,标题“申东警方成功侦破一起拐卖少女案”十分醒目地跳入视线。
她皱眉,点进去,仔细浏览过话题置顶的第一条博文。
【前几日,申东警方在热心市民季某、姚某、田某的帮助下,侦破了一起拐卖少女案,成功解救出受害者。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逮捕,受害人情绪稳定,季某在解救受害者的过程中与犯罪嫌疑人发生冲突,身上多处受伤,已转至医院治疗,初步判定无生命危险……】
明纱眼皮一跳,目光在“季某”二字上短暂停留,下移,看向配图中被打码的患者,手一抖,杯子遂不及防咣当落地,水瞬间溅出来,淋湿了她的裤子。
萌萌和小泉听见响声,奇怪道:“纱纱,你怎么回事啊?突然间反应这么大,吓我们一跳。”
明纱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没……没事,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她擦干净裤子,捡起水杯放好,动作僵硬地拿着手机走到洗手间,一遍又一遍地给季屿生打电话。
摁到手指麻木精神恍惚时,终于接通,她呼吸一窒,那边疑惑道:“喂,你好?”
明纱听出是姚柠的声音,反而冷静了下来,省略过寒暄环节,直接切入正题:“热搜上说的热心市民是你们吗?”
姚宁迟疑了会儿,突然抑制不住地哽咽出声,断断续续道:“对……我和师兄接到夙愿委托去临市出差,在回来的途中,碰见了一起拐卖少女事件,受害者撞破车窗向我们求救。我和司机当时很害怕,但师兄说,那个女孩才十几岁,还那么小,如果我们不救她,她的一生就毁了。”
明纱保持着仅剩一点的理智,声音沙哑道:“那他又是怎么受伤的?”
姚柠稍微缓了缓,说:“师兄在牵制人贩子等待警察救援的过程中,和他们发生了冲突。本来以师兄的身手,那些人是伤不到他的。但是那天,他眼疾复发突然间失明了……”
明纱怔住,诧异道:“眼疾?”
手机另一边,姚柠望了眼躺在病床上熟睡的人,悄声向廊道尽头走去:“对,是十几年前甘浔镇大火引起的后遗症。”
“师兄因为患有眼疾,在孤儿院待了几年,都没有人愿意收养他。最后是师父见他唱戏天赋不错,才将他领回春和苑。”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完全失明,所以私底里经常偷偷练习如何在失明的状态下生活。几年前,他在甘浔买下一个小院子,开了家博古典藏舍,打算等自己完全失明后,就在那里渡过余生。”
姚柠在廊道尽头停下,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道:“这是师兄作为夙愿师接的最后一起委托,他本来打算等这次委托完成后,就让我接任夙愿师的工作,隐退回甘浔镇。没想到,在回申的途中就遇到了这种事……”
明纱安静地听完,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堵得慌,堵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每呼吸一下心脏都跟着抽痛。
原来,他早预见自己的未来,在她出现之前,就已想好余生的归宿。
那种无论过程多么跌宕起伏,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的命定感,成就了他,让他得以平静从容的面对一切,将自己从世俗的欲望中抽离出来。
是她非要与他纠缠不清。
明纱背靠着墙壁,扯住胸口的衣服,无力地滑蹲在地上,声音嘶哑地祈求道:“可以告诉我他在哪家医院吗?我就过去看他一眼……”
姚柠深思一番,暂时抛却对她的偏见,念了一遍医院地名和病房号,挂掉电话。
明纱在地上蹲了几分钟,慢慢缓过劲来,抹掉眼泪,起身走回办公室写了张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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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天气闷热,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医院廊道,4305号病房门前站着几个人。
明纱放慢步伐,停在不远处。
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拉着一对中年夫妇的手,央求:“爸妈,我想进去和屿生哥哥道别。”
中年夫妇摸了摸她的头说:“去吧,好好感谢一下人家,我们在外面等你。”
女生点头,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等他们一家子慢慢走远,明纱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抬步跨进4305。
此时,阳光清浅,季屿生双眼缠着一圈白色纱布,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偏头望向窗外。
初夏,清风微醺,拂开绿色窗帘,火红的石榴花苞蘸着些许清水,婀娜娇艳,一簇簇垂挂在窗前。
世界宁静得仿佛一幅画,偶有几声蝉鸣从树间传来,他聆听着风吹草动,唇边不自觉地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明纱蓦然停在病床边。
他听见声响,转头,轻声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