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的脑子一时有些钝,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捂着自己的额头,掌心似留着他的余温。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她心中生出一股甜意,连迎面而来的暖风似乎都没那么热了。
她垂下脸,扒在栏杆上,下巴压在交叠的手背上,浅笑盈盈,眼角瞟见明逸从一楼大堂的正门走出。
萧燕飞轻拉他的衣袖,用戏谑的眼神引他去看楼下:“你瞧他……”
下方的明逸显然心事重重,走得极快,下台阶时左脚差点绊到右脚,一个踉跄,幸好他扶住了马车,这才稳住了身体。
明逸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萧燕飞含笑的眸子,又转回了头,飞快地上了停在大门口的那辆马车,落荒而逃。
“回府。”
明逸一声令下,车夫就挥起马鞭,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车沿着熙熙攘攘的振德街上缓慢地前行,车夫吆喝着让行人让路。
坐在马车里的明逸依然死死地捏着手里的那个小瓷瓶,一刻也不敢放手,脑子里还是很混乱。
一炷香后,他回到了位于城东的明将军府,夕阳已然西斜,阳光直刺而来。
下了马车后,他径直朝自己在外院的院子走去,疾步如飞,走到院子口时,穿了一件牙色褙子的明老夫人闻讯而来,恰赶在他进屋前拦住了他。
明老夫人还不到四十,美貌端庄,因为守孝,周身除了发间一支银簪,不见半点首饰,眉宇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轻愁。
“逸哥儿,”明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儿子,也注意到了他左袖上沾染的血与脓,心疼不已地问道,“怎么样?萧二姑娘怎么说?”
说着,明老夫人忍不住愤愤地抱怨了起来,“明芮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让她给你请太医都叫不到,真是白让她当这个宁王妃了,帮不上家里一点忙。”
明老夫人眼底浮现浓浓的戾气。
而明逸根本就没理她,直接绕过了她,往屋里走去,不等她反应,就“砰”地把门一关。
“逸哥儿……逸哥儿!”
隔着门板传来明老夫人有些尖利的声音,明逸只当做没听到。
他珍而重之地从那小瓷瓶中倒出了里头的药丸,还没指头大小,奇形怪状的。顾不上去琢磨,他挑了两颗形状不同的,就和着凉茶水咽下了药丸。
他也没脱衣裳,直接倒头就睡。
他已经好些天没睡好了,本就疲惫不堪,两眼一合,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外头的天已经快亮了,天际隐隐露出了鱼肚白。
明逸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发热,也没有在夜里痛醒,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赶忙拿过了那个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瓷瓶,轻轻地晃了晃。
这里面只有三天的药量而已。
他紧紧地捏住了这个小瓷瓶,遥望着窗外那泛着鱼肚白的天际,眸中似笼着一层阴云,眼神狠厉。
他会活下去的。
在兰山城那种人间地狱,在那个狭小阴暗的枯井中,他都活下来了。
现在,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萧二姑娘会治好他的!
明逸的双眼灼灼发亮,心底燃起了生的希望,亢奋地高喊道:“余道,备朝服。”
在明家一家殉城后,皇帝除了给明逸銮仪卫千户的闲差外,还恩赐了一个“昭勇将军”的散阶虚衔,勉强有了上朝的资格,但皇帝准他不用上朝,明逸也就从来没有去过。
他怕所有人看到他时,露出那种惋惜悲悯的眼神,那种眼神针对的不是他,而是明家,有一次,他还曾听到他们背着他唏嘘不已,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他大哥……
明逸憎恶那种眼神,可今天他不得不去直面这一切。
早朝是不可以迟到的,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朝服戴上官帽,坐着马车赶往午门。
恰好赶在宫门打开前,跟在文武百官的后方,进了宫,一路朝金銮殿方向走去。
这是明逸第二次上金銮殿,上一次还是他在父亲死后,蒙召入朝,接受皇帝的封赏,彼时,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他。
这一次,还是如此。
周围的官员中时不时有目光朝他飘来,还有人看着他窃窃私语。
明逸有些紧张,心跳怦怦加快,身子绷得紧紧的,盲目地随着群臣的动作。
随着内侍一声喊“皇上驾到”,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出现在高高的金銮宝座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一派威仪与贵气。
包含明逸在内的下方群臣纷纷对着皇帝躬身作揖,直呼“万岁”。
近来因为承恩公谋反的事,皇帝的心情一直不好,以致这几日朝臣们大都夹着尾巴做人,把那些并不紧急的事暂且压下了。
内侍拖着嗓子慢慢悠悠地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下一刻,一道年轻拘谨的声音倏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