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未中的人收拾包袱回去了,希冀下一场卷土重来,一局取得功名。留下的人无论如何算是秀才了,满面春风相互道贺。
看着大哭之后背起包袱落寞离去的老童生,卫景平心中生出怜悯之心,赶紧撇过了头去。
“哟,这次的案首竟是上林县一个从七品武官之家出来的,”有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卫景平的出身,开始酸上了:“没有家学渊源,看来这次纯属主考官大人看走眼了。
“能得主考官大人看走眼,也是他的本事。”本尊卫景平还没来得及出面为自己辩解一二,徐泓就站出来了:“不知诸位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这不是桃源县连着两次录了案首的徐公子吗?”有人认出了徐泓,自嘲道:“我等刚才还在为徐公子惋惜,没想到徐公子竟甘败于武将之子,那我等无话可说了。”
“我大徽朝,什么时候以出身论名次了?”徐泓笑道:“卫公子文章自有他的独到之处,诸位有什么不服的,乡试见分晓就是了。”
他也等着来年乡试的时候从卫景平这儿扳回这一局呢。
卫景平:“……”
呵,徐泓挺出息的,这是煽动众士子给他下挑战书来了呀。
本想也口嗨一下,放句大话,转念一想,这么多人在场,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此刻是万万不能乱说话的,谦逊低调,不然被人抓到话柄以后麻烦事儿就多了。
于是卫景平还是那句老话:“不过承蒙诸位承让,侥幸而已。”
“乡试见吧。”有人不服气地甩着袖子走了。
……
考中秀才的高兴劲儿一过,卫景平一行人之中,晏升和朱悠然要回家去,就只剩下他和徐泓、江一枫三人留在这里等着赴宴了,于是徐泓提议换个吃食更精致的客栈住下,三人当即拍板同意,这就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等他拿着东西出来,掌柜的把他住过的那间房很快收拾了出来,卫景平以为有人急着入住呢,没想到客栈掌柜却说:“这是案首房,也叫蟾宫,等我挂好了牌子啊,不知道多少人花大价钱来这里住呢。”
蟾宫折桂。字面的意思就是攀折月中桂花,比喻应考得中。
说着他取来笔墨:“‘蟾宫’二字,不知卫公子能给小老儿留下这二字的墨宝?”
卫景平踌躇了,想拒绝,又怕一时生硬落个清高的名声。
“掌柜明晃晃地写上去反倒俗了,”他笑道:“不如在此房门上插一枝新鲜的桂花,应考的或是图个吉利的公子若是来住,先伸手攀折下这桂花,正是‘蟾宫折桂’,岂不是更应景?”
此法新鲜,且雅致,正好迎合了文人士子们的脾性。
掌柜豁然笑道:“这位公子说的法子甚妙。”
说着,他不再为难卫景平,还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送给了卫景川。
卫景川也不矫情,收了红包,赶紧跟着卫景平出了客栈。
走在街上好多人看见他都要多瞧两眼,卫景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秀才公了,这四年的努力,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回报,心中溢满了喜悦。
秀才虽然是最底层的士,但在大徽朝已经拥有了不少的特权,就连每年朝廷征发的徭役也可以免了不说,每个月都有银子下发,见了县太爷也有座位等等,在上林县那种文风不兴的地方,秀才是拥有很多的话语权的。
县中出了什么事,县太爷不方便出面的,便要先说服秀才,而平民有什么要和县衙门沟通的,也要找秀才写状子,逢年过节的,谁家里办事,婚丧嫁娶的,也要找秀才记账写请帖,反正混吃是够了。
这时候,顾世安从正对面走了过来,他还是一身竹青色圆领长袍,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走到卫景平面前一抱拳,眯缝笑道:“卫小秀才。”
卫景平:“……”
这人神出鬼没的,说不来甘州的又在这儿遇上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
“江秀才。”顾世安又瞥了一眼江一枫道。
江一枫:“夫子。”
顾世安看着二人:“没别的什么事,遇上了我就向你们道个贺。”
“谢谢夫子。”卫景平朝他深深作了一揖。
顾世安拿扇子敲了敲他的手臂:“三日后要去见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了吧?凡事开口之前要三思哦。”
卫景平被他说得登时紧张起来,额头也冒出些许冷汗:“学生无知,一定谨言慎行。”
顾世安微微笑了笑:“你这科录了案首,我本该高兴向你道贺,怎叫我一说,反倒成批评你了。”
卫景平:“夫子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贫嘴,”顾世安佯怒了下,又好言说道:“我是替你着急,怕你年纪小吃了亏。”
卫景平:“夫子”
这声夫子把顾世安叫舒坦了,他满意地道:“后天见到周大人,要多加请教,万不可贫嘴多舌的。”
“是,夫子。”卫景平乖巧地道:“夫子什么时候来的甘州?”
顾世安把弄着他的折扇,没回答这个问题:“走吧,等回了上林县再叙话。”
卫景平、江一枫和他道了别,往前走去。
顾世安则在那边站了许久。
被录为生员甲科的,以后就要到府学里念书了,没他什么事了。
对于日后不能再朝夕见面这件事,他心中竟有一点点不是滋味。
……
甘州知府府书房内。
卫景平县试和府试的试卷一夜之间被送到了甘州知府,周元礼听说后,当即去了甘州知府府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