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边随远从干瘪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叫。他的目光匆匆扫过堂厅,心脏陡然间沉到了底,呼吸变得极为艰难——他的人已经全部不见了! “你这个小畜生!你休想拿到我的一分钱,我的遗嘱已经交给……” “我不需要。”边原冷冷地说,“不管是英通机械还是常舶,我都没有兴趣。” 边随远哽住了,随后立即听到了令他血液凝固的话。 “这还得感谢你让我也在那些公司的股东会上占有一席之地。也许你已经糊涂到搞不清楚情况了,你的几个老朋友早就对你厌烦了,我们会同时抛售股票,将你的公司市值打压到最低深蓝科技在经过几轮融资后有足够的实力收购它们。而那个时候,你要么已经养老院里‘颐养天年’了,要么……我现在就解决掉你的痛苦。” 边随远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儿子彻底视为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了。他整个人仿佛站在万丈悬崖之上,脚下踩着岌岌可危的石块,正被一只无形的枪管顶着脑袋,逼他自个儿往下跳, “你不该为边禹报仇,起码不应该在那个蠢货死后才想到你还有个儿子,甚至还命令我去杀了那个人。” 边禹这个名字彻底触及到了老头子无法痊愈的伤疤,他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神情亢奋得几欲发狂:“放屁!池越楼才不应该为了杜家杀了阿禹!” 这声怒吼在门廊中清晰可闻,池因怔了一秒,扔下手里的杯子再次冲进了客厅。 他一手指着边随远的脸,胳膊神经质地颤抖着,厉声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边禹到底干了什么?” 边原站起身,皱着眉盯着对峙的两个人。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可他并没有上前阻止池因逼问真相。 边随远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青年,若非双腿无力,他恨不得立即跳起来两手掐死这个小东西。他没有心情再装下去,索性跟池因撕破脸了:“杜若笙那个欲情故纵的婊子,要不是好说歹说她都不愿意,阿禹怎么会想到用那玩意逼迫她?” “白粉?”池因压着声音问。 “只能怪你母亲太没有意志力了,那么快就堕落了。”边随远嫌恶地睨了池因一眼,用充满毒液的苍老声音吐出白花花的尖刺:“你和你母亲一个贱种样,都知道怎么勾引男人。现在你来害我另一个儿子,让他连爹都不认了。”他的手默默地向椅背摸去,想要从合金架下抠出那一把藏得极其隐秘的半自动手枪。 他深知现在自己腹背受敌,必须得把池因弄死,再说边原还能因为这点小事杀了亲爹不成? 随着他持枪的手臂缓缓的收回,边原瞬间冲到了他的身侧,他的肩部立马被一只强力的手向后拧去。 “啪——”的一声枪响,惊动了宅邸所有的人。 边原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池因的身上,青年手中的LAR Grizzly还冒着细长的白烟,一股淡淡的火硝的味道让神色愤怒的脸染上了致命的魅力。 而边随远已经彻底没了动静——他的右侧脸颊被打穿了,子弹内旋着钻进了颅内,卡在头骨上,淤血和骨渣在脑后顶出一个大包。 “……边先生……”郑穆上前一步,接住了向后倾倒的轮椅,紧张地低头唤了一声边原。一向稳重的他因为此刻的变故,声音都变得奇怪起来。 边原松开手中那条软绵绵的胳膊,一步步走向脸色惨白的池因。 “边随远是因为二次脑梗死的,懂了吗?” “是的。”郑穆立即回应道。 “把客厅收拾一下,我不想看到脏东西。” 边原徒手握住了发烫的枪管,一点一点地将还未拉上保险栓的枪从池因的手中抽了出来,似乎完全不惧怕走火误伤自己的可能,简直就是个冷静的疯子。 “我说了会让你如愿以偿,为什么要冲动行事?”边原“咔哒”一声拉上保险栓,一手掂起池因的下巴,冷声问:“你知道这一枪后续处理起来会有多麻烦吗?” 他半眯起眼,凝视着眼前那双淡色眼珠中的怒火逐渐散去,满溢出无法被化解的不甘与怨怼。 “你果然还是不信任我。” 边原在心里叹了一声,伸手就钳住池因的双腕,强制性地将人往楼上拖去。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池因爆发出惊人的对抗力,他抬起手肘就撞上男人的腹部,一点余地都没留,直接把腹腔里的内脏撞得移位。 边原猝然失力,跌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地捂着受伤的地方,在极度的疼痛中看见一双赤裸的脚朝门外跑去。 他爬起身,趔趄了几下,手指只能擦过对方柔软的衣角,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拉开,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去,先把他抓回来。”边原的嘴里尽是浓郁的血腥味,他的眼底也浮出可怖的密红血丝,英俊的面容扭曲得煞气淋漓,已然是恨极了让他如此狼狈的青年。 现在池因不能被任何人找到,包括叶念。他杀了边随远,借此想要弄死他的人像低伏在沼泽中的鳄鱼一样会趁机咬住池因的四肢,把他嚼碎吞咽至腹中,一片骨头都不剩。 郑穆半秒都不敢怠慢,将手中僵硬的尸体重新搁在地板上,满手是血地向敞开的大门奔去。 凌乱的血痕顿时弄脏了洁净的客厅,空气中也充斥着愈发厚重的血气。边原背靠着沙发的一角,侧头看着自己父亲死不瞑目的脸,猝然间觉得一阵暖意从剧痛的腹间流向四肢,突如其来的释然仿佛是尘埃落定的终章,闭合了他多年来心底最混沌的创伤。 一句“死得好,死得好啊……”,像是鬼叫,肆意撺弄着凄厉的咒语萦绕在他的耳边。 地下停车场里,付琛还未走近车旁,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拦住了身后的司机,独自走向右侧。 “……池因?”看到倚着车门,双手抱怀,正在发呆的人,付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青年回过头来,冷白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直接伸出手说道:“帮我联系一个人。” 看到池因衣着奇怪,手腕上还有显眼的於痕,付琛心中了然,他一定是从边原那里跑出来的,而且那个男人正在找他。 “上车再说吧。” 池因没动,却是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付琛的脸。 而这样漠然且毫不掩饰利用的眼神令付琛骤然窜起无名的怒火,他再次在池因面前情绪失控了:“你不是之前让我滚吗?现在又来找我帮忙,却一点求人的样子都没有,我凭什么帮你?你信不信我现在马上打电话让他把你抓回去!” “你不会的。”池因语调平稳地说,“你喜欢我,你宁愿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付琛的脸红一下子透了,憋了半晌,却只能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喜欢就可以被这样利用吗?” 这样一个问题却让池因愣住了。 是啊,他一直傲慢自负,觉得所有的人都能够被不择手段地利用,却同时过于自卑,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是不值得被爱的。所以当他利用别人的爱意时,他会手忙脚乱,错误百出。 见青年微微垂下了眼,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付琛也不愿再难为他,便拉开了车门,示意他进去。 “你家有其他人吗?”池因突然问。 付琛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一个人住。”说完,他的脸又热了起来,要是现在把池因带回家,那就是两个人独处了。他不记得家里的客房有没有舒适的床上用品,而且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还能看到睡眼惺忪的池因,一定……很可爱吧。 可池因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男人一个劲的脑补,而是在心里继续规划着接下来的打算。 “等下我要打一个国际长途电话,然后我需要你帮我去银行把一部分美金取出来。” 这样一句话,让付琛脑中那点甜丝丝的小心思消失殆尽,他下意识追问道:“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