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抱紧它,把那轻微的一点挣扎都压了下去。
这么搏斗了半天,小狐狸总算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挣得过他的,叹出一口气,把毛绒绒的小下巴贴在了郁燃胸前,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郁燃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双亮晶晶凝望他的黑眼睛,沉默半晌后低声道:“以后别这样了。”
就这么烤干了湿狐狸。
帝储殿下再度开始温书时,已经完全烘干的小狐狸在他身边转了两圈,然后毫不见外地扒拉着帝储殿下庄严华贵的黑色织金长袍爬上他肩膀,尾巴缠着他的脖子,在肩膀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雪霁时分,淡金色的日光从窗户落进来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像在小泥炉上烘化了滴落的蜜糖,柔软而浓醇。
舟向月也在这暖醺醺的阳光下昏昏欲睡了。
他打了个哈欠,忽然想起当年他还是这只小狐狸的时候,其实更想骑在郁燃头上来着。
只可惜郁燃晨起后便要束发,金色的鹊尾冠将墨发束得一丝不苟,趴在上面一看就扎得难受,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趴在郁燃肩膀上。
小少年身上有一股幽远淡雅的沉香气息,小狐狸埋首在他颈边嗅着那气息,沐浴着温暖的日光,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再醒来时,往往已过数个时辰,可郁燃依然是一模一样的正襟危坐姿势专心温书,完全不曾动过。
舟向月:牛哇牛哇!
郁耳朵当真不是人,是石头成精吧?
其实郁燃也在想,小狐狸怎么能一觉睡这么久?
小小活物热乎乎的气息就扑在郁燃的后脖颈上,柔软敦实的温热重量隔着衣料传来,仿佛一件厚实的围脖。
肩膀上趴着这么一只柔软的小东西,郁燃不敢动,生怕它摔下去。
一日一日,他就这样连续几个时辰一动不动,到了晚上便觉得肩膀酸痛。
……
现在,小狐狸终于决定要主动打破寂静了。
它蓬松的皮毛一抖,就从郁燃肩头轻轻巧巧蹿到书桌上。
小狐狸伸个懒腰,顺势一滚,胖乎乎的小身子就躺倒在郁燃面前的书卷上摆出了一个妖娆的姿势,覆着长长睫毛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勾引主人。
郁燃:“……”
郁燃:“墨还没干。”
被拎着后颈又去洗澡的小狐狸:“……”
又挨了一通洗的小狐狸一脸懵地被抱在火盆边烤干,在郁燃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哼哼唧唧。
敏而正好送点心过来,一看这一幕便噗嗤一笑:“殿下,我跟你说,这小狐狸狡猾得很,可会顺杆爬了!”
“上午我从屋子外面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它头重脚轻从桌子上摔下来,我听那咚的一声吓了一跳,赶紧进来看。结果殿下你猜怎么着?”
“它看到我之前,明明啥事儿没有的跑了好几步,结果一转身看到我了,就开始一瘸一拐哼哼唧唧的,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敏而摸了一把小狐狸的脑袋,“这小东西,摔得痛不痛还两说,根本就是故意哼唧给人听的!”
小狐狸听了可不乐意了,一扭身子背过去拱进了郁燃怀里,连尾巴都团吧到身子底下窝着,不给她看。
敏而乐了:“哟,小阿倾还有脾气,不许人说。”
敏而这么一说,郁燃也想起来了。
之前他不放心,偷偷托最相熟的太医来治阿倾的断腿。
太医细心地给小狐狸的伤腿上了药还打了绷带,过了几日之后拆掉,告诉郁燃说这小东西不愧是天生地养的生灵,这么快已大好了,没有留下半点病根。
可是到如今,小狐狸每每想吃什么做什么,依然时不时崴着它那条曾经伤过的小短腿在郁燃面前一瘸一拐地走,一边瘸一边哼哼唧唧,好像哪哪都有问题。
——当然,当它讨到自己想吃的糕点之后,瘸腿立刻就奇迹般地好了。
直到下一次再奇迹般地复发。
郁燃忍不住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毛团儿。
敏而笑嘻嘻地看着低头抚摸狐狸的郁燃,“这狐狸有灵,果然能识人,知道谁待它好。我看它可喜欢帝储殿下了!”
“对了殿下,你可知道狐狸报恩的故事?有好心的农户救了一只受伤的狐狸,把它养好了,那狐狸后来便时时上门送鱼送老鼠,后来呀,还在一个夜晚变作了漂亮姑娘,以身相许报答他,和那农户成了一对儿!”
“哎呀突然想起来,”敏而突然伸手揪起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把小狐狸吓得哧溜往前一蹿,整只狐狸都缩在了郁燃怀里。
“哎呀哎呀,怎么就是只公狐狸呢?”敏而很是心痛,“可惜,太可惜了!”
郁燃的耳朵有点发热,抿了抿唇:“野兽而已,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它现在亲近我,也不过是本能地趋利避害罢了,谈什么报答。”
“殿下说话总是极有道理的,”敏而笑道,“但是殿下你笑了哎!殿下,我就说你平日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整日板着一张脸多累呀是不是?”
“我看这小狐狸是福星,它来之后,殿下便常常笑了……”
一晃又到晚上,就寝之时,郁燃看着已经乖觉地钻进被窝里,只在外面露出一双水汪汪大眼睛勾引他的小狐狸,哑然失笑。
若是放在往常,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野物上床的,更不用说同盖一床被子。
救下阿倾的第一晚,他是因为怕高烧的小狐狸冻死,所以把它抱在怀里,在榻上坐了一夜。
第二晚,阿倾既已退烧,在郁燃的认知里,就该像只正常的狐狸一样自己睡觉了。
“你是一只野狐狸,我是人,”郁燃蹲下来,一本正经地教育小狐狸,“我一个人睡觉,你也应该一只狐狸自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