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是个盲人,所以现在代入她视角的舟向月也看不见了。
这种情况他之前也遇到过几次,基本就是第一视角经历了一遍那个人的记忆。
所以,现在舟向月也做不了什么,继续旁观就行……不,这次是旁听。
阿难刚才一直站在门口没动,竖起耳朵听不远处那些人说话。
现在那些说话的人都散去了,她才从门外走进了屋子,还冷笑着自言自语说了声“活该”。
舟向月想,她好像是在说那个死者冯二——冯二得罪她了?
阿难转身把门关上,舟向月视野里那个小小的红色圆形就消失了。
他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落日。
原来在阿难眼里,世界是这样的。
并不是完全的一片漆黑,还是可以隐约看到一点光线。
就在这时,笃笃笃——
另一扇门忽然被敲响了。
舟向月记得阿难的屋子确实有两扇门,分别向不同方向开口。
另一扇门就在另一条小巷上。
阿难在屋子里沉默地站了片刻,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舟向月感受到她并不想去开门。
但敲门声却锲而不舍地继续着,笃笃笃,笃笃笃——
阿难终于去开了门。
门一开,迎面的风送来一股极其微弱的血腥味。
的确非常微弱,要不是阿难看不见,嗅觉特别灵敏,恐怕她现在都闻不到这股味道。
“县里巡捕。”那人说。
听起来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的声音有一点疲惫的低哑,但依然能听出一种温润的声线,很好听。
有皮革和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他大概是在出示证件。
不过阿难并不能看见他的证件。
那人出示完了证件,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男子?”
阿难原本低着头,此时循声抬头望去,那人脱口而出:“啊,你……”
你看不见。
舟向月在心里自动帮他补齐了后面的话。
不过他马上止住了,声音也变得柔和了几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闻到什么味道,或是发现任何其他不同寻常之处?”
阿难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那人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有些失望:“好吧。”
“你一个人住吗?”
阿难没说话,他也没再继续问,只是简单地说了声“注意安全”就走了。
他走后,阿难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
舟向月看到视野里落日的小红点慢慢地下沉,然后越来越暗。
日光的暖意也逐渐消失殆尽,天黑了。
视野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阿难才关上了门,走进里屋。
如果舟向月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她那个放了好多纸人的屋子。
阿难坐下来,熟练地拿起凳子边上的小刀和竹子,开始削篾条。
削篾条哪怕对正常人来说也是个精细活,要用小刀从竹子中间破开,把竹子削成十六根篾条。
小刀动作很快,稍一疏忽就可能会划破手指。
但阿难的动作十分熟练。
嚓、嚓、嚓……
舟向月感觉到细长的竹子在她灵活的指间劈开。
就在这时,屋子外面忽然传来轻轻的“咔”的一声,应该是从外屋传来的。
阿难动作一顿。
她想了想,放下刀和篾条,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已经是夜晚,屋子里又没点灯,舟向月此刻的眼前完全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