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卉更紧张,轻盈的软轴到她手里仿佛变得有千斤沉,她手指颤颤,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先烧菜,晚上再看?”
陆安语气坚定,“不要,就现在看吧。”
温含卉看了陆安几眼,深呼几口气,半扯半抖地摊开软轴,公正威仪的字迹映入眼帘,她一字字看过去,最后气息一禀,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凝神去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考中解元”四字。
温含卉心跳地砰砰快,语气里带点克制不住的颤,侧仰着问陆安,“我……我没看错吧?我认得这两个字,你是中了解元吧?”
陆安眼眸里有点点微芒,“我和你看的一样。”
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若说秀才是百里挑一,解元可就是千里难觅了。
温含卉过于激动,而炊房里又闷热,她抬手捂住胸口,双眼一翻,竟是要晕过去。
陆安被她吓一跳,赶忙在半空截住她,扶到后院石桌上歇息。还捣了一些薄荷叶给她敷在鬓角,“温含卉,这是大喜的日子呀,不能晕过去哦。”
温含卉自觉丢人,捂脸疯狂点脑袋,要陆安回炊房烧饭,别再看她了。
陆安笑了一下,卷起衣裳袖口,露出脉络分明的手,勺水洗净根根手指,从水缸里捉出一条青花鱼,抓进炊房里处理,“今天午膳做你最喜欢的生鱼片。”
陆安烧菜熟练,很快便端出三菜一汤摆在石桌上,最后端出满满一瓦罐炉子的滚粥,叫翼卓和胡武净过来吃饭。
因为翼卓与他们的身份悬殊,温含卉和胡武净都吃得很拘谨,陆安在温含卉以外的人面前话也不多,故而饭桌上一时静得只剩碗筷拨动的声音。
倒是翼卓忽然开口道,“我从去年主持院试的考官那里了解到,你为人低调,不喜欢招摇过市的东西,于是今日便遣散了送喜报的队伍,亲自给你递软轴。你以为我此行的诚意如何?”
温含卉听着这话,手莫名有些抖,几乎要抓不住碗沿,她唯恐自己在饭桌上给陆安丢人,摔了碗,赶忙将碗放下了。
陆安撂下碗筷,起身作揖谢过翼卓,“晚辈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翼大人的赏识,亲自前往送喜报,晚辈无以为报,唯有在之后的路上潜心学习,争取考个好功名,方能不辜负翼大人的盼望。”
翼卓笑了一下,“非也。你有可以为报的东西。这也是我此行前来的目的。”
“你知道,我是时任的司农卿,负责管治农务一块的事。看了你答卷上对于水车的构想,我深受启发,因此我想邀请你来到我的身边,打造出一个可以真正在乡野间通用的水车,造福百姓和社稷。”
第39章第一张单(上)她被他坚定的捧在手心……
得到当朝四品司农卿的青睐,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般,还是一块圆润松软、散发着蓬松饼香的馅饼,着实让人垂怜,也足以让一个初出茅庐的书生迷了眼。
只是面对翼卓抛出的橄榄枝,陆安并没有草率答应,而是深思熟虑后,轻放下筷,“能得到翼大人赏识,是万分荣幸的事情。只是我本是学堂学子,会以学业为重,只能在兼顾学业之余,为此出一份绵薄之力,还盼翼大人谅解。”
翼卓听罢,没有恼怒,反而更是欣赏陆安的主次分明,从他身上看不到时下书生追名逐利的浮躁。
于是翼卓大掌一挥,表示陆安不必有负担,他可以迁就陆安的时间。他从腰封上扯落一块木牌,让陆安在休息时以此为信物去司农卿府邸见他,他会提供一切所需,协助陆安将水车打造出来。
陆安受宠若惊,双手恭敬接过。
翼卓又夸赞了陆安几句,以茶清口,表示自己晌午后还有公事要办,得先行离席了。
饭桌上几人起身相送,待到翼卓走远,温含卉紧绷着怕出错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她虚软着腿,几乎要陆安搀扶着才能走回。
像是一颗悬泡在蜜罐里的梅子,四面都甜沁沁,却没有实感,直到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脸,清晰的痛感传来,她痛得倒抽口气,才确信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温含卉双手托腮,坐在天井下傻乐呵了一会儿,又把在后院收拾碗筷的陆安招了过来。
陆安一边擦拭手,一边赶过去时,就见温含卉明眸亮采,目光炙热地盯着他看,让他莫名有点羞怯。
他下意识挺直背脊,整个人宛如一棵会挪动的青松,走到她身边,低咳一声,问怎么了。
温含卉笑眯眯道,“我就是想看一下你。”
陆安脸红了,很是腼腆地伫在原地给她仔细端详。
又听她自得道,“如果我随手捡来的小书生能够过五关斩六将,考上解元,那我觉得我的梦可以做大些,说不定我以后真的能赚钱在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置办一个属于自己的屋宅呢!”
城里土地卖价昂贵,绝非普通百姓能够负担的起,而陆安却不假思索地点点脑袋,“好啊。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长大的,以后会领官职,可以保护你,会挣俸禄,都上交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就买那种有马棚,有绣房,有花园给你晾晒香囊的那种屋宅,怎么样?”
温含卉刚开始还笑夸陆安孝顺呢,只是她笑着笑着嘴角就垮落下来,“崽崽,我好自卑啊,你越来越好了,可是我却好像还在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