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诧异摇头,“温含卉,我从未见过哪家姑娘想你这么厉害,又会刺绣缝裳,又会摆摊卖货,又会骑马送布。你一直都在前进呀,从一开始在纺织坊里做女工,到现在可以来回城里运送商单,每个月能赚一两银子呢!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你这么谦虚,让那些远不如你的一家之主该怎么办呀?”
“真的吗?”温含卉将信将疑。
“真的呀,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厉害的人。”陆安揉揉她脑袋,“温含卉,一步一个脚印,老天一定会嘉奖勤劳务实的人,总有一天,你会闪闪发光的。”
他予以她的,是一种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信任和鼓励,那是温含卉从没有在温家得到过的。
她被他坚定的捧在手心里啊。
酷暑中刺眼的日光将温含卉眼眶晒得有些灼灼,她鼻尖发酸,答应陆安,“好呀,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盼。”
自那以后,温含卉更是沉心静气。
每日清晨,按部就班地去纺织坊接运往城里的布匹,驼上马车,再挥鞭驶去胡玲所在的手作坊,交由侍者核验。
炎炎夏日,温含卉会去前院讨水喝,稍作歇息,而后起身回纺织坊运第二趟货物。
直到夏末秋凉的一日,温含卉再度将布匹运到手作坊,正与侍者核验,就被胡玲叫了过去。
胡玲合上账簿,问她做这生意管事也有几月了,适应的如何,每日都在纺织坊与手作坊间来回跑,运货核算,人还晒黑了,可是会觉得这份活儿干起来乏善可陈?
温含卉摇头,只说自己做事全凭胡玲和黄超两人吩咐,胡玲让她跑货,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她不会多想,也不会急于求成,只要踏实的把事情做好交差,不犯错误,自然就能获得信任,让他们放心把更重要的事情交到她手里。
胡玲闻言,眼眸流露出赞许,“的确,我们这几个月是在考验你的心性。因为我和阿超白手起家打拼,最开始在京城里摆摊卖头簪,渐渐才有了纺织坊和手作坊,还有一些积累下来的商单和人脉,随着生意做大,我们两人无法事实兼顾,势必要放权交由下面的人替我们搭理部分事物。可是我们也万万不会将自己的积累毫无芥蒂的交到一个外人手里,期间几经考验,还希望你不要介怀。因为我们要确定这个人诚实,坚毅,忠诚,不会背叛我们。”
“最早的时候,阿超要找一个生意管事,我向阿超推荐了你,所以他曾经派你去给顾逸送过样布,顾逸是江南来的大商人,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比我们厉害不少,若你去送样布时留心过,就知道他所居住的院落处处是用最顶级的檀木建造。而你并没有因此生异心,之后仍旧踏实的在纺织坊里干活。所以阿超最终提拔了你做生意管事。
而这几个月来,你吃苦耐劳,没有喊过一次累,也没有犯过一次错,所有交到你手中的布匹都按时按质的送到了手作坊。因此我们认为是可以对你委以重任的。”
“既然你通过了我们的考验,也该交给你一些新任务了。”胡玲看着温含卉道。
胡玲从木柜中将一张夹着三块样布的单纸递到温含卉手中,“清歌楼是专供官宦女子享乐之地,而清辰又是这几年名气最高的头牌。上月末,他派小厮找我们定制秋日用的成衣布匹,要求是华贵而不张扬,含蓄却又不失心机,所以我为他设计了三款双面刺绣的样布,丝绸光滑面有暗纹的、有黑线的、有素云的,掀开内里则是明艳的花卉图案。我希望你能把他的这张单子拿下。若是清辰穿了我们家的衣裳,势必会引来一翻潮流,到时候各个不差钱的男倌都会争相购买,你争取抓住这个机会,知道吗?”
温含卉接过夹着样布的单纸,郑重表率,“谢谢胡玲姐对我的信任,你放心,我定是认真办事,拿下单子,不负你的期望!”
于是温含卉既兴奋又紧张地开启了自己人生第一回谈生意之行。
沿途,她骑着白马,几经询问,才拐进了一条弥漫着脂粉香的宽街,她一眼就瞧见了那座富丽堂皇的阁楼,嵌金牌匾上写着清歌楼三字。
清歌楼门口停着一辆贵气难掩的马车,有贵女撩开门帘,容貌艳丽,身段婀娜,一瞧便是个有钱的主儿,在几个身段秀丽的男倌的搀扶下走进清歌楼里。
温含卉坐在马上惊鸿一瞥,竟是将她与当时在花楼上抛红绣球榜下捉婿的刘家女儿的面容对上了。
是刘思涵。
惊讶过后,温含卉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李思居本就是入赘刘尚书府邸,刘思涵便是逍遥些,也无可厚非。
温含卉将马勒停在清歌楼门外。
她前脚翻身下马,后脚就被热情的老鸨妈妈带着男倌围了上来,一股扑鼻的迷迭香涌入她鼻尖。
男倌们谄笑的脸虽是清秀白皙,却少了风骨,身子歪歪扭扭,背脊都挺不直,一点儿都不端正,在她心中不及陆安十分之一好。
温含卉赶忙摆手,禀明来意,说自己是得了老板吩咐,给清辰送样布的,家贫没钱享受温柔乡,要男倌们另择贵女服侍,别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了。
男倌们有些扫兴地走了,继续在街上揽客。
清辰到底是头牌,并非谁都能直接找,老鸨谨慎地指派了一个侍者确认虚实后,才让侍者领温含卉去清歌楼里找清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