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写完作业,带他把西门后街从头到尾逛完,栾江剧场外等他的那一天,还一块儿看了场夕阳。
不知道到底叶凝和他说了什么,最近商泊云甚至还热衷给那个保温杯泡上蜂蜜枸杞茉莉花。
诸如此类,一旦列举起来竟然这样多。
江麓的生活中充斥的事物被划分为“钢琴”和“除钢琴之外”,在时间安排上自有一番三六九等,以免偏离预定的安排。
商泊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生物,江麓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会有相同之处吗?江麓的思绪有一瞬游移。
大课间,这个人也没去打球,这会儿正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平时做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唯独解题时认真。
从江麓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微微侧着的脸。
五官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睫毛长而密,嘴唇的轮廓也漂亮,唇珠饱满,配着一张攻击性十足的脸,莫名添了点柔软可亲的感觉——
身体的接触会留下格外深刻的记忆,哪怕只是梦中荒唐,江麓也记得商泊云俯身亲他时的感觉。
商泊云的嘴巴很软。
和露台上他整个人外放的强势不一样。
唇瓣贴过来,温热软和,很能取悦诱哄,冷不丁又张嘴咬人一口,还要笑得恶劣。
这个念头出现得太过突然,让江麓感觉尾椎骨似乎都通了电一般,电流警告着他不正常的心猿意马,又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快乐。
猫的尾巴会因为惊吓瞬间炸起,商泊云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而抬起头来:“江麓。”
“嗯?我听懂了,要先求出三个小球的加速度,把bc小球视作整体……”
江麓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下,掩饰一般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解题步骤。
商泊云的余光扫过他通红的耳尖,只作没看到。
二十六岁的江麓在某些瞬间也会动容片刻,管他是被欲望还是自己的皮相蛊惑,又或者确实出于微末的好感,商泊云不在乎动机只看结果。
没道理十七岁的江麓反而铁石心肠。
尽管我们是不同的物种,可你应当意识得到我的喜欢。
因此商泊云声音散漫,隐隐透着点笑:“可以啊。下次联考脚踩陈彻拳打我完全不在话下了。”
前桌的锅盖刘海默默捏拳:夸你老婆,但莫挨我。怎么,月考掉五十名就没有人权了吗?
学委忽而冲了进来:“这次联考我们附中要完蛋了!”
大课间,五班的教室里坐了大半的人,正揣着球准备出去的人也退了回来。
“学委,你也太长一中志气了吧,联考不还有小半个月吗?”
“就是,上学期期末联考,禾姐全市第一,给人一顿乱杀。再说商老板英语上来,都给干到年级第三了。”
五班诚然群魔乱舞,确实是高三成绩最好的班,换而言之,也确实被高桂生寄予厚望。
学委气喘吁吁:“我刚去教务处送资料,亲耳听到高主任说的。”
高桂生眼听六路耳观八方,素来消息灵通,又据说一中的教务主任和他是从小到大的同学,两个人别了三十几年苗头。
“一中把苏省省实验的前三都挖过来了。”
苏省,全国有名的卷省,盛产各路教辅和竞赛大神,以及葛军。
“……不是吧。都高三了怎么挖?”
原本反驳的同学虽然仍是疑问句,但话里话外已经有些动摇了。
“一中要这么拼吗。”
“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当然——绝没有说我们学校的前三不会念经的意思。”
江麓不由得看了眼商泊云,商泊云不满控诉:“我头发茂密。”
学委的表情很忧伤:“具体我也不清楚,总之一中这次下了血本,高主任说现在挖人来不及了,所以——”
“所以,让各科老师传达一下他的指导意见: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老张端着保温杯进了教室,扬了扬下巴,“课代表,去下打印室,卷子刚刚印出来。”
“教室里人还挺齐整,就提前开始做题吧。”
商泊云很快从打印室拿回了新鲜热乎的试卷。
“细品。”老张抿了口保温杯里的菊花茶。
高桂生顶着硕果仅存的头发焦灼了一个早晨,然后把焦灼火速分摊给了高三的莘莘学子,成功在2014年就带领人民群众实现了共同焦灼。
“……太离谱了。”陈彻连续被摧残了一整周之后终于崩溃,“为什么这些卷子从头到尾,都是竞赛题改的?”
“高主任说,现在不上难度,等着高考给我们上难度吗?”郝豌的声音柔弱得像要碎掉一样,陈彻深呼吸,艰难反驳:“但是我们只是和一中联考。”
这下不单是五班了,附中高三文理二十个班都笼罩在阴云里。
一轮复习已经完成了大半,进度还在往前面推,同时针对联考的题出得一次比一次难。
年段前三十甚至还拿到了难度更夸张的拔高卷,高桂生特地安排教研组定制的。
回到十七岁这么久,商泊云第一次产生了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