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尘到学校,发现安腾已经来了。
“尘哥,那个。”安腾支支吾吾的,“昨天那句话真是开玩笑。”
“知道。”田尘没继续说话,坐到了座位上。
夏天忙忙碌碌,时而燥热时而急迫。
今天周四,田尘没有干劲,他只是在想这个学校放不放双休。
“安腾。”他朝着安腾之招招手。
“怎么了?”刚上完物理课,开学的卷子只剩最后一道大题。安腾的脑子还有点懵,在题目上圈出来的重点密密麻麻,草稿纸上那团黑色的墨水印记不知道写了什么,让纸张都被戳穿。
“周末放两天吗?”田尘问。
安腾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只有一天哦。”他说着,还一边竖起食指。
田尘叹了口气,他有点怀念深中。
“不过现在是在补课,应该会放两天吧。”安腾说。
田尘刚在桌上趴了没多久,处理完下课问题的学生们,物理老师径直朝着田尘走了过来。
“田尘,九月份有个物理竞赛。”李友华说。
田尘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参加?”小华问,“校长说了,要是过了初赛的话他跟区里说一下,可以发一个区级的奖状。”
田尘依旧点了点头。
“要参加的话等会儿来办公室找我填个报名表。”
田尘点点头。
等物理老师走了,安腾拍了拍田尘肩膀,“没事吧?”
田尘还是点头。
“你是不是中邪了?”安腾摸一下田尘额头,像是小孩发烧,长辈会摸额头来检查。
但是田尘扭了一下,躲开了。
“没。”他趴在桌上,继续叹气。“怎么来着了还要竞赛。”
田尘挠着头发,指缝里几根长发掉了下来。
“还?”安腾有些疑惑,“你以前也参加过吗?”
田尘回忆起那些珍贵又有些痛苦的记忆,“参加过。”
但是安腾对此不感兴趣,他知道尘哥学习很好,仅此而已。他不想过多的了解,他怕自己会陷进去。
课间田尘是被同学的提问声填满的,贾正华的英语演讲稿修修改改,中途插进来一个韩炬桐,今年十二班有意参加英语演讲的就他俩。
“哥。”田玥平拿着物理卷子过来,他搬过来自己的板凳,这个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他好像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度过了。
田尘身边围着一些人,男女都有。田玥平身子小,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插了进来。
他发现自己要问田尘的题刚刚有人问了,此刻已经快讲到一半,他索性安静坐下来听。
“小苹果。”徐浪路过,伸手拉着田玥平的后颈,把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去不去小卖部?”徐浪问。
“你又想让我帮你带是吗?”小苹果看着他,发现刚才那个缝隙已经消失了。
“反正你也是顺路嘛。”徐浪塞给他五块钱,“随便买个面包就行了。”
田玥平看着手里皱巴巴的五块钱,以“为自己买瓶水”的理由他走出门。
前脚刚出,后脚又有人喊住。
“帮我也带瓶水。”
“帮我带瓶可乐呗。”
田玥平没有理会,快步走出教室。
田尘看了眼时间,收好自己的卷子对身边的人群说,“下节课再讲,我去找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田尘还得跑一跑,不然这个课间的时间不够了。
小华办公桌旁边正聚集着几个学生,估计是他自己班上的。
“老师,我来填报名表。”田尘说。
李友华打开电子表格,让田尘说了自己的信息,然后就让他回去了。
班长陈燕琴拿着几张纸从老郭的办公室出来,拿着个小笔记本一路走到教室。
她拍了拍讲桌,试图用微弱的声响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但显然不够。
她继而咳了两声,前排的人听见,后排的人却视若无睹。
“安静一下,安静。”副班长吴俊宇拍手喊。后面的众人看着讲台上那似乎弱小的人影,坐回了位置上。
班长拿着笔记:“说几件事啊。”
“首先班级的清洁问题,垃圾桶一天要倒三次,早中晚。垃圾超过了垃圾桶容量的三分之一就会扣分,还有窗台柜子也要擦干净。”
“然后我们班级的形象,后面的黑板报在开学之前要画完。”
说到这里,田尘转头望了一下黑板报,那好像是上个班级的,用颜料和粉笔画了一只红色的大鱼。
“某些男生,头发要剪一剪,这周会检查的。还有……”
田尘望了望自己的头发,他从兜里掏出头巾戴上,撩起那快超眉又没超过的刘海。
他在之前的学校就是这样躲检查的。
“要缴资料费,一个人八百,多退少补,这周日返校的时候交给我。”班长继续说。
“最后,如果要想住读或者住读生想转走读的同学来我这里领申请表。”
田尘看了班长手里寥寥无几的纸张,不知道会不会被用到。
快上课了,安腾拿手肘碰了一下田尘,“尘哥,你住读吗?”
田尘摇了摇头,“不想住,感觉宿舍环境会很差。”
“其实还好。”安腾耸耸肩,“军训的时候要求住校的,我觉得还可以。”
田尘强装微笑看向安腾,“我有洁癖,谢谢。”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低,16摄氏度的冷气从空调吹下来,沿着墙壁一直裹到田尘这边。
他穿着短袖,没带多的衣服,抱着双手觉得有点冷。
安腾从书包里拿出一件白衬衣,“要吗?”
田尘看着讲台上的殷姐,她正背着身画着卷子上的那个工业流程。
“你这衣服……”田尘有些嫌弃的看着这件快洗灰的衣服。
“你就说你穿不穿吧。”安腾把衣服丢过去。
田尘没多想,穿上衣服后暖和不少。
“这道题我没想到错的人这么多。”殷姐拿着粉笔敲着黑板。
“韩炬桐,你答案多少。”她说。
太子拿着卷子有些尴尬的站起来,“10.8。”
“戴媛媛呢?”
有个女生站了起来,“7.9。”
殷姐把粉笔一扔,“有没有检查过。”
她扶着额头,显然是被气到了。
“有没有人会这道题?”她问。
教室里鸦雀无声,那两个站起来的人显得格外亮眼。
“没人吗?”化学老师提高音调再问了一次。
“田尘你来说。”殷姐仰头看向田尘。“你化学满分。”
田尘觉得自己应该故意错个一两道选择题的,物理他都放水了没做大题,化学也该放一放。
但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他接过粉笔代替殷姐站在了讲台上。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安腾在那一瞬间都以为田尘像个老师或者学者。
拉紧的窗帘却让窗外的光透了进来,八月份的天里教室冷清。
安腾突然觉得有些热,看着田尘的背影,他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手臂带着衬衣起伏,勾勒出他年轻的身体,消瘦的线条。
教室里的纯白窗帘,总遮不住青春里的光。
“你用的这种方法啊。”殷姐看着田尘的思路,接过粉笔,“这种简单一点,但是我们先讲第一种。”
田尘从讲台下来,身上带着粉笔灰。他拍拍手,抖落一些灰尘。
安腾笑了笑,尽管觉得这样很没面子,但他还是一脸笑容迎着田尘走来,像是一群男生走在路上,迎面走来一群女生。
通常这种情况男生里会讨论,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哪里好看或者哪里漂亮。
但是安腾会躲开,他会摸摸的走在男生队伍的末尾处,退出讨论。
他不会讨论这种东西,他不感兴趣。
他是同性恋。
田尘绕过安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走路时带起的风扑在安腾脸上,他轻轻吸气,刚才的粉笔味和自己衣服上的洗衣液味道立马钻入脑海。
在这两股气味里他找到了另一种,更加独特,更加吸引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田尘的,或许是他来的第一天,或许在更早以前。但当自己注意到时已经晚了,这算是好感还是爱情,他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田尘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安腾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田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