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季知远出现在书房门口。
外面的雨似乎下的不小,男人将收好的黑伞挂在门外的木架上,撇去身上的寒气,跨进门槛。
书房里开了暖气,温砚站在案桌前,边上点着一炉檀香,手上擒着一根浸着徽墨的毛笔,穿着一件螺青色圆领羊绒衫,垂眸盯着案桌上自己写的字,盯得入迷。
季知远也不出声,放轻动作缓缓朝着案桌前去。
温砚忽地抬眸,季知远已经站在了案桌前。
“季大哥,小追呢?”平常小追都会一边跑一边出声唤他,他以为今天也不例外,所以写的更投入了一些。
谁知今天,季知远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进来了,他也全然忘记了泡壶茶等他。
“天气原因回来的航班推迟了,小追要今晚才能到,我就自己来了。”男人回答,背着手绕过案桌,看着轻薄的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写着一行字,行笔时的出锋,逆锋,藏锋,都耐人寻味,几个字之间的排列空隙也是颇有讲究。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杜荀鹤的诗。”男人低眸,悠然念着纸上的诗句,“怎么忽然想起来写这个,想去苏城么?”
“不是,是给苏城新建机场的题字。”温砚将手中的毛笔松下,“季大哥觉得还可以么?”写了这么久,这是他最满意的一张了。
“很好。”男人的眸光始终停留在纸上,眸色见难掩赞许之色,“温老师的字,总是叫我想起孙过庭评价王大家的那句话。”
“哪句?”
“‘不激不励,而风规自远’。”
温砚的行书,是书法学界也给予高度评价与赞赏的,只不过被季知远这么高度赞赏,他还是有些受不住。
更何况,和自己做对比的人物可是书圣。
“不是捧杀,只是我也见过不少现代书法,许多写的都很好,但风骨不明,气势上却锋芒毕露,这些问题,在温老师这里,都是没有的。”季知远替自己的评价做着解释,同时,眼睛也终于从纸上挪开。
眼神由下而上,移至温砚那张气色不算太好的脸上,同时,桌沿用莲状青瓷碗装着的雪梨汤也落入他的眸中。
“感冒了么?”他问,眼里是藏不住的忧色。
“有一点点,没事。”温砚摇着脑袋,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呆。
温砚的身体状况,季知远是了解的,见他这副没精气神的样子,放不下心来,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前额。
温砚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触,僵在原地不敢动,周遭蒙上一股玉龙香。
男人的手背冰冰凉凉的,贴在他的额前,大概停留了五六秒后才松下。
“你在发烧。”季知远的眉头紧皱,“去医院还是去方伯那?”
“不用,我身体就这样,方伯给我留着药包呢。等会我让云婶煮下去。”温砚自己用手背摸了摸额头,的确是有一点热。
“那我去和云婶说,你别写了,坐着等我拿药来。”男人紧拧着的眉并未松下,交代完便匆匆迈着长腿出了书房。
温砚也从案桌前走出来,来到门前。
雨丝绵绵,细细密密的落下来,男人走得太快,已经出了书房外的月洞门,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