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
一杆九合金片的如意软棒,已经现了出来!
江明在情急之下,想借用兵刃的帮助,继续将铁手缠住。
正当他把这杆“九合金丝棒”抖了个笔直,妄图向铁手前额上点扎过去的时候,观战的众官兵尽皆震惊得嚷叫了起来。
也就在此刻,铁手见了那金丝棒只是一笑,下一刻,那双被红甲护手包裹住的手掌猛地做了个弹指装状,只听“铮”的一声轻响,铁手的中指便就弹在了江明的铁棍子之上。
江明闻声而惊,金丝棒原已递出,又硬生生地被一股巨力弹了回来。这股巨力太过可怕,只使得他抡圆了手中软棒,“叭喳”一声,重重地抽在栏杆上。
碗口粗的栏杆柱子,顿时被棍棒砸得一片稀烂。与此同时,铁手足下飞点着纵身而出,落足在远处的荷叶上,施展起了“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当他落身到岸之后,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苗刀,侧步拦在了方浪身前。
江明终于是被逼的无路可走。这时的草狗盯着远处的空树林,眼珠子急转,一时之间并没有准备为江明与方浪解围,而是计较着在这个时候,仿佛铁手才是那势弱的一方。
……
几日之前,破晓时分。
茫茫官道之上,一个年轻男子一人一骑扬起飞尘一片,腰间挂一把极为古朴的宝刀,装饰并不华丽,但每一个线条都充斥着一种千锤百炼的考究,内敛却杀意暗藏。而这个一身雪衣男子也如这把刀一般,虽看上去唇红齿白,一副儒生模样,但眉目之间,英气逼人,还带着些许咄咄逼人的霸气,稍微有些懂点事故,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杀伐果决,做事凌厉果断之人。这个年轻人有一个响亮的名号,端的是对得起他腰间挂着的那把祖传宝刀,对得起他这幅长相。他叫,魏言期。
魏言期已来到了桂林城北百二十里外的石头岭上。
岭高千仞,上方下尖,尤其难行,远远看去,有如一把雪亮尖刀,插立云天之间。
石头岭上极高处仁立着一所古刹,便是远近知名的出云寺。
如照常规,登山人寺有一定的道路,凿石而级,牵索为引,步步登临。最快的脚程,也得耗上整天的时间。魏言期舍此不图,走的是偏峰捷径。他轻功极佳,步险过涧,有如康庄大道,日出之前,便已经来到了顶峰的出云寺前。出云寺之所以为名,当在“出云”二字。
上“白”为“云”,下“白”为雪,出云寺恰恰夹在这二白之间,看起来自有其顶天立地一番气派。所谓“高处不胜寒”,不必待到寒风凛冽的冬季来临,石头岭在入秋之后,便已经开始落雪。今年大旱,不见落雪,但在顶峰,尖端也有少量积雪,却也足够将出云寺点缀一番。
出云寺在释家地位不比天龙寺与轮转寺,但比较而言也不过只是输在了寺院规模,僧侣人数之上,若是论名声确是不输丝毫,与西凉清凉寺,西域烂柯寺并称“三庙”,江湖地位只是略逊于四圣地中的轮转寺,天龙寺这“两寺。”
几只寒鸦低飞盘旋在寺前老松之间,地面上散满了落叶,风自天上来,贴着峰上的雪面刮下,真有股子冷劲儿,寺门是永远开着的。
为了防御冷风的直袭,入门处架有四四方方的一面隐蔽墙,墙后是放生池,此时此刻,水面上却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平滑得像是一片水晶琉璃。
践踏着一径残枝败叶,魏言期径自来到庙前。
天也不过才有上这么一丁点儿明意,两盏油纸灯笼,摇曳着婆娑昏暗的黄光,那光景儿,显然透着十分凄凉。
出云寺的和尚敢情已经起来了,迎着薄薄的一天微曦,共分为两列,正在操练晨功像是一套拳法。一共是十八人,这就是除却出云方丈以及两堂职司之外,庙里仅有的和尚了。
魏言期的忽然出现,顿时使得操练中的和尚为之吃了一惊,全都停住了身手。
一个年轻和尚随手穿上了袈裟,怔了一下,缓缓走过来,一直来到了魏言期身前,才恍然认出了来人是谁,立刻展开了笑脸。
“啊,这不是魏施主吗?你老这么一大早就上山来啦!”话声才落,即见一个颀长留有黑色长须的和尚,由里面快步而出,远远向着魏言期打了一个佛讯,躬身说道,“贫僧奉方丈之命,在此恭候魏施主,施主请随我后殿去吧。”
魏言期微微一笑,合十一揖,以佛礼答谢,道:“老和尚端的是无所不知,我还只当他坐关未醒,此番白来了一趟呢!”
这个黑须中年和尚法号“末法”,乃是出云寺的主持和尚,看来与魏言期像是认识。
聆听之下,即见他展开笑颜道:“方丈原来坐关,直到昨日傍晚时分才醒转,晚课之后,方丈指示贫僧,说是先生今日日出前后必将到寺,有事相商,要贫僧在此恭迎,果然应验,倒是贫僧迎接来迟,尚请海涵。”
魏言期颔首道:“看来老和尚功夫更甚昔日,诚乃吾佛恩典,你不必客气,请前头带路吧!”
末法和尚应了一声:“是。”即转身步入。
魏言期复向前来的少年僧人告了扰,这才跟随着末法和尚向廊道步入。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根油松火把,劈拍响着在远处燃着,油烟子袅袅升空,化为青白色一条巨龙,竟不为风势所散,倒也奇怪。
这条长廊伸展甚长,上为茅草,下铺石块,支柱皆为多年坚厚桧木所筑,年代久了,其色如釉,闪闪而有光泽,整个长廊看上去朴实无华,却是古意盎然,雅极了。前行的末法和尚,步履轻灵,神态安详,望之即知身上的功夫不比寻常,穿过了长廊、正殿,来到了后山石室这便是出云和尚的修练坐关之处,平日本寺弟子,不得到特别的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出这里的。
石室背山而辟,根本就是凿壁而成,门前耸峙着一对石翁仲,插有一盏高挑纸灯,地上的石块一路婉蜒伸展而出,排得很具艺术眼光,三三两两一直延伸到石室尽头。
魏言期来这里,已是常客,与出云和尚更是交非泛泛,这里的一切都很清楚就拿这些地上的石块来说吧,如非深知其奥妙者,便万万难以行走,敢情其中大有名堂,不知内情者一步妄自踏上,便将自讨其苦了。
末法和尚来到这里,停下了步子,回身合十,道:“先生自己进去吧,贫僧该去关照前面的早膳了。”
魏言期道了谢,容得末法转身离开后,他才转向后面石头禅房,喟叹一声道:“老和尚别来无恙否?又来打扰你的清静了。”他这里话声方住,即听得正面石室内,一人浩叹道:“一兔横身当古路,苍鹰才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空向枯桩旧处寻。阿弥陀佛”
魏言期微微怔了一怔,憧憬着老和尚的四句禅机,却是似解非解,他微微一笑道:
“老和尚,你又在跟我打哑谜了。”一面说,一面踏步而前。
老和尚石室前,排列着数十方石块,三三两两,颇为有趣,魏言期前三后四地走了半转,停下来笑道:“咦?你这是玩的什么把戏?我半年不来,敢情你又换了名堂不成?”
室内的老和尚却笑应道:“原是故日三生石,旧靴逢雨沾新泥,三片桐叶随风转,五处燕子剪新衣。”
魏言期正在打量地上石子,聆听之下,哑然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了。”
前行三步,身形后挫,心里默然念着一个“奇”数,雪衣轻振,已飘落室前。却听得室内和尚赞赏之声道:“小子半年未见,竟是又长进了不少,看来我这里已没有东西再能留难你了,你固前程远大,却来寻我做甚?”
魏言期“哈哈”一笑,推门而入。其实,哪里有门,只是三数串竹叶垂帘而已。随着魏言期的手势,竹叶应手而启,魏言期当门而立。室内虽然燃着一盏青灯,只是在黎明的微曦之下,已显得微弱,兀自“笃笃”有声地在竹叶上摇曳不已。这里光线不亮,却足以辨物,一几一案,俱在眼前。出云老和尚披着一件蓝棉布的旧袈裟,盘坐在蒲团上,他身材原本高大,即使坐着,却也较诸一般常人为高。长眉,苍发,脸上皱纹不少,只是并没有十分老态。此时他面向长窗,脸上显着一抹微笑。“餐六气而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天逢大旱,如今这个也不好寻了……”打量着当前的年轻人,老和尚由衷地欣喜。眯缝着两只长眼,他频频点头道:“这么早就来了,还没有用过早饭吧?”
魏言期一笑道:“一经紧赶,失魂落魄.只怕老和尚你过时不候,哪里有时间用膳,和尚你是明知故问了。”一面说,他那双光亮的瞳子,在室内四下搜索着,嘴角绽其轻笑:“怎么,大方丈有什么好吃的,要赏赐我这个可怜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