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燕攸宁自己也会想,如果她七老八十膝下无子,到了霍西洲这一脉,项家是不是彻底无人了?
她怂恿着他去做一件大事,可是万一事成……天下没有哪一个皇帝是没有子嗣的。
如果不是她生的,那就应该别人来生,那么他身边就可能有其他的女人。
对于这一点她不能接受,所以她也很遗憾。
这一次,月信几个月没来,燕攸宁马虎不觉,直到上了路,孕吐的反应越来越严重,时常头昏眼花,身体的种种反应令她无法忽视,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有可能怀孕了。
回想,成婚之后虽然只有数月,但他耕耘辛勤不舍昼夜的,将战场杀敌的本事都用在她的身上,若是身体健康的女子,只怕早已有孕了,现在她这样,只能算是迟来。
燕攸宁很欢喜,但抱琴却不得不担忧:“王妃这样,日日孕吐,身体不适,咱们还如何能去长云?”
一句话,令其他婢女也一道木住。
侍书也害怕这点:“王妃身子弱,更加要小心。现在才出长安城没多久,要不咱们返还吧?”
蕴画与司棋都来劝燕攸宁,身体为重,现今有孕了,王妃更当谨慎。
燕攸宁手抚弄着肚子,垂下眼睑,美眸波光流转,蕴画她们仔细一看,竟是格外温柔,也出奇坚定,王妃对她们摇头:“出长安城已经半个多月了,现在回去,也要用上不短的时间。咱们就慢点儿走,此行虽然道阻且长,但只要是想着去见王爷,我便满心欢喜,回去也许路途坦荡,但想着离王爷越来越远,我便满怀伤心。”
看来,王妃心中唯独惦念王爷,抱琴长思之后,道:“侍书司棋蕴画,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还是往长云去,但是速度要放缓,一旦王妃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停下,还有,被褥要铺厚一点,别咯着王妃身子,饮水和果子要备充足,果子以酸果为主,每到一站,咱们就进城给王妃买安胎的草药,你们看行不行?”
几个婢女都斩钉截铁:“行!”
抱琴舒了口气,退回来看向王妃。
燕攸宁笑道:“你真厉害,确实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抱琴惭愧接受了王妃的夸赞,但还是道:“王妃可以继续向长云赶路,但是,咱们还是先给王爷写封信,让信差快马加鞭地送到王爷手里,告诉他王妃您有了身孕。奴婢想,王爷若是知道了必然欣喜若狂,应该会派更多人来接应王妃、保护王妃的。”
其实相比现在就写信告诉他,燕攸宁更想等到了的时候,在给霍西洲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是稳妥起见,她同意抱琴说的,她们脚程本来就慢如蜗牛,现今她又确诊了怀孕,接下来的行车速度只会有减无增,愈发地慢,如此就算赶到长云,也不知何年何月了,早一点告诉霍西洲,彼此心中都更有底。
“嗯,我来写。”
她还是想亲自告诉他。
抱琴连忙去张罗笔墨,就在马车上,燕攸宁凝思于笔端,将两个多月以来的思念一字一字凝聚于纸上,并告诉他,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霍西洲,此心唯一。
信纸虽薄,然而燕攸宁犹如苍蝇腿粗细的簪花小楷还是密密麻麻地铺了整夜宣纸。
不知怎的,写起来就没完了。
停笔之后,燕攸宁将墨吹干,卷起信纸,折成漂亮的同心结,用信封盛放好了,交到抱琴手里。
随行的队伍都是霍西洲的旧部,为首的名唤张坚,张坚在队伍当中替王妃挑了一个办事牢靠的神行太保,并郑重交代,这是王妃要给王爷的信件,切记不可弄丢。
信差接了这烫手的信,这就快马动身前去长云了。
接下来的路,于是更不好走。
出长安往西,地势越来越高,好几次燕攸宁都感觉到胸闷,几乎难以喘上气来,这身体柔弱得连她自己都无比嫌弃。肚里的小家伙倒是还像一枚熟睡的蛋,没有闹腾她,只是当终于抵达长云边境的时候,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这个小家伙终于伸展开了拳脚,脾气也不大好,一有不顺心就在乒乒乓乓地在她肚里闹腾,燕攸宁是彻底没了火气,只好顺着这个不知道是儿是女的家伙心意,他不高兴,自己就得停下来。
可惜的是,送出去的信,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音,霍西洲那边别说派人来接了,就连回信也没有。她起初还等待得很是焦灼,到了后来,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音讯。
人说胡天八月大雪连绵,诚然不假。
车队刚刚行驶到长云的时候,燕攸宁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了雪山。
长云地大辽阔,一望无际,极西苍山负雪,连绵如簇。
雪山下则是寥廓草原,幽深的长云湖犹如海神冰蓝的眼泪,波光流转。传说中这里曾是西王母所居住的瑶池,每当初晨太阳升起,日光斜照在湖面上,雾气弥漫,水波粼粼,犹如神话中的仙境般神秘而梦幻。
在此地繁衍生息上百年的部族,居住在两片大山的深处,那里犹如一片世外桃源,干净得不染丁点凡尘,那也是前世燕攸宁作为鬼曾经看过的地方。不过那里太远了,等深入长云草原没多久,她的身体就支撑不住了,大病了一场。
燕攸宁本来就身体虚弱,怀孕以后便没有休息,一路奔波而来,现在肚子已经沉甸甸的,愈发辛苦,再加上这边水土不服,这一病之后就总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