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他又跌倒在地。再起身,这次他学乖了些,不再直着身子,而是迅速朝家的方向爬去。
比起父亲的毒打,爬回家的感受显然要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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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里札特还小,他未曾考虑过豆大的屋里如何能在父亲眼皮底下藏起一架相机。于是第二天,布伦德就带着胶卷来了。
“兔崽子,来给我照一张!看看你捡到的这架破相机还能不能使唤!”胖胖的布伦德边说边将胶卷安好,又将相机塞回霍里札特怀里,“我们先说好了啊!如果这破玩意儿还能使,就归我了。”
“是的布伦德先生。”霍里札特答应着,慢慢将相机举过胸前。
此时的他无疑是矛盾的。他当然比布伦德更希望相机还能用,但若相机就此归布伦德这个恶棍所有,却万万不能啊!不过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你倒是快照啊!哦等等!!等等!!”布伦德打着手势出言阻止,“让我把鱼竿再背好些!”
霍里札特多么希望,他背鱼竿的动作可以长一些啊。可是……
“……好了,这样就行了,照吧!”
按下快门的同时,霍里札特又想起那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为何布伦德每次都要用相同的穿着、相同的姿势、相同的角度以及相同的表情去照相?难道在他心里,现在眼前这个背根鱼竿满脸横肉,笑里带着奸诈的样子是他最佳的形象?
“咔嚓!”
想归想,快门既然按下了,就像那个消失的垃圾堆一样无法改变。是的,布伦德也消失了,活生生地在霍里札特眼前消失了。
直到此时,霍里札特才将消失的垃圾堆和相机联系起来。可是,相机怎么可能让事物消失呢?他想不明白。
暮色与父亲的咆哮一同降临,霍里札特才茫然地抱着相机走回屋子……
之后的几天,霍里札特一个人缩在鱼摊边瑟瑟发抖。他试想过布伦德的妻子来找人;试想过警察来询问情况;试想过父亲老霍里问起布伦德的去向。
而他也决定了,对外的一致态度就是摇头——“那天拍完照,布伦德先生就直接回家了。”他想他会如此言词凿凿,并坚持到底的。
胶卷里还留有布伦德的影像,警察和布伦德夫人应该不会将人口失踪与相机联系起来吧?这件事应该会就这样草率结束的吧?
然而一个月两个月,除了父亲再也没提起过布伦德,玩伴们依旧像往常那样欺负、取笑、甚至打骂着自己。是的,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没有布伦德夫人,没有警察,没有该有的盘问和搜寻活动,好像布伦德并没有失踪一般。
可是,父亲为何不再提起布伦德呢?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好古怪……布伦德就像是从未出现在世上过?
带着这些疑问,霍里札特安然过了五年。五年里他卖着父亲捕来的鱼;找到了一根新的,更粗壮的树枝;慢慢不服其他玩伴们的殴打取笑;渐渐忘记了布伦德的事。五年后他甚至开始重新把玩起那架相机,并随身携带着。
爱好,如果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好,任谁都不会因为生活中消失了一个讨厌鬼而丢弃的。
而那架古怪的相机,在与霍里札特形影不离的同时,再一次用行动诠释了它的特别——
那天是霍里札特的玩伴之一——福尔图的二十岁生日。霍里札特受邀前去赴宴,当然他那天的任务不是吃,而是被炫耀。
灯光、香槟、大厅、美丽的女孩子;音乐、蛋糕、舞池、笔挺的西服。这些都将角落里又脏又邋遢的穷小子隔在天边。
“好臭。”“是鱼腥味。”“多久没洗澡了。”这些指指点点是霍里札特习以为常的。可那些“他来这干什么?”“像个要饭的。”“是他自己硬要来的。”“这里可没人要买鱼呀。”……这些言辞开始让霍里札特气馁、沮丧、愤怒、甚至疯狂。
他笨,他嘴拙,他不敢生事,他甚至对那些照着他的明亮灯光都心存畏惧。所以他还是只能缩在角落,一手撑着树枝,一手握紧拳头。
“不是我自己想来的。”他用极小的声音解释给自己听,然后慢慢退到大厅门口。
他能感受到,在他轻轻旋转大门手把时,背后那一双双得意的眼角余光。
大门口,是整个大厅最冷清的所在了。而在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是能拍一张好照片的吧?
或许是真的想拍一张好照片,也或许是想起了相机的“作用”。此时霍里札特窝着一腔委屈举起相机,对准今天的主角福尔图毅然按下了快门。
“咔嚓”声后,他迅速旋转门把手后一窜而出,出门后他仿佛能听到大厅内传来的惊呼和混乱。
让你们再笑!让你们再看不起人!让你们一个个都消失!全都消失掉!!
将喧闹和鄙夷远远甩在身后,霍里札特穿戴着胜利和夜暮,一瘸瘸地朝家小跑着。
街道是安静的,但此时的霍里札特却满心沸腾。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和不该,反而满肚子的满足和畅快。他心里豁然生出一种……主宰、狯子手、甚至一手遮天的自我。
以后!谁还敢欺负我笑话我!我就让他消失!让他再也不能小看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今晚,十五年来霍里札特第一次把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声还给玩伴,和夜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