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淇长叹道:这一年间,诸事不顺,收买士人本就不易,攀交武将竟也没有进展,那秦步云,当真愚昧,本王主动示好,他竟然反而通过贺烨那小子向太后投诚,以为如此便能争取韦氏重用!
紧跟着又冷哼一声:不识好歹之辈,本王偏不让他趁愿,只要本王一日不放弃为汾弟求娶秦氏,韦氏便不会相信秦步云当真设诚,他越是要与本王划清界限,本王便越是要与他纠缠不清你们想个法子,将汾弟钦慕秦氏娘子才貌不俗非卿不娶广为传扬,我就不信,秦步云胆敢拒绝与宗室联姻!
哪知未隔几日,太后在将大胜的利好消息诏告天下的同时,自是紧跟着封赏功臣,武威伯虽然提前被调返京都,并未参与那场取得决定性胜局的大战,却并没有被太后抹消旧功,竟加封为武威侯,特赐两代袭爵。
贺淇越发气急败坏,并没有打消计划,于是不过多久,市坊间果然滋生传言,都道赵国公贺汾因武威侯孙女相思成疾,已至于卧床不起。
甚至连南阳王这个宗正卿,都被贺淇频繁滋扰:族公可得为汾弟打算,他原本便体弱多病,这回因为与秦氏姻缘迟迟没有结果,可是忧心如焚,族公若撒手不理,待武威侯干脆拒绝了这门姻缘,汾弟只怕不能开怀,病症逐渐拖重,让我如何与先父交待?
南阳王哭笑不得,秦步云未曾回京之前,可从没听说过贺汾与秦氏娘子有任何交集,两人只怕面都没见几回,真不知贺汾怎么就会突然相思成疾,更何况眼下秦氏还在为兄服丧,武威侯暂时没有答应也是合礼合法,做为宗室王公反而就要上门威逼是何道理?
贺淇这分明就是在报复秦步云投效太后,手段如此滑稽,当真让人失语。
一时恼怒,南阳王便将贺淇痛斥一番,但贺汾的病一直便没有康复,市井之间关于这一桩风流韵事也是越传越烈,就连十一娘都听说了新岁将至,她获假返家,九娘便忙不迭地告诉了她这么一桩新闻。
十一娘蹙紧了眉头,贺淇如此纠缠不清固然可笑,但的确不利于秦步云进一步取信太后,太后多疑,哪会相信贺淇如此可笑的行为真是单纯因为报复武威侯?这要是秦步云被人言逼迫,真答应了让孙女嫁给贺汾虽然这可能极小,但秦步云如果真犯了糊涂,可大不利于晋王一番打算。
还得提醒贺烨,不要因为贺淇的手段可笑便放松警惕,必须明明白白告诉秦步云,千万不能以为太后已经信任他便不再重视这桩姻缘,他就算不曾一口应允,也保不住太后会开口试探,到时必须要坚决拒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犹豫。
十一娘还当真不是杞人忧天,倘若不是她提醒及时,引起了贺烨的重视,秦步云这回还当真中了贺淇的算计,一脚踩入这可笑的陷井里。
第497章长孙秦明
殿下来了?秦明一手还握着兵书,端端正正跽坐在窗前,这时只微侧着面孔看向小弟秦朗,雪天阴郁的光照下,他的肤色似乎更显黯沉,虽然回京已经有半载,可经边关之地多年风吹日晒的肌肤依旧没有恢复京贵子弟普遍的白皙,从额角长至鼻翼的剑伤却仍然触目惊心,让他天生沉静的眉眼更增一种森凉之气,世人多传武威侯这嫡长孙形容可怖,却鲜少人知他寡言少语却不失温柔,实际上并不难相与。
只不过便连一母同胞的弟弟秦朗却也打从心底对长兄大存敬畏,一贯不敢在秦明面前露出吊儿郎当的作风言行。
是以这时一本正经地回应:是,新岁将至,殿下竟亲自来送年礼,这时正在明德居。
晋王贺烨得了太后嘱令,倒时不时地过来一趟,与武威侯府增进交谊,这当然是表面文章,秦氏父子已然投效晋王之事却也没有瞒着秦明兄弟二人秦步云虽还有两个庶子,可膝下子嗣尽皆年幼,第三辈唯有秦明与秦朗两个长房嫡孙已经成年,能够为家族分担一部分责任,秦明故然因长年戍边征战更为沉稳,留在京城的秦朗却更加了解各势人脉,一些事务将来少不得他出面,辅佐晋王夺位事关家族存亡,两个相对年长的长房嫡孙自然不应置身事外。
故而贺烨每当前来侯府拜会,这兄弟二人亦皆往见,尤其秦明,晋王常常与他交流疆场之事。
本是太后主动嘱令,贺烨没有必要担心落人耳目,当然,至于交谈详细,唯有江迂得知。
秦明当然知道晋王这回造访不是为了来送年礼,当即抛开杂事与弟弟一同前往祖父居住的明德居。
虽是天寒风烈积雪未融,但宾主仍然选择了在南面敞开的正厅交谈,世人也都晓得贺烨一贯不喜仆从环绕的脾性,故而侯府除了面罩铜挡那位义子八郎陪着江迂候令阶下之外,仆从们都不敢靠近,垂着手低着脸,分开两列站在院门里的廊庑下。
秦明迈阶而上自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但因为祖父正在说话,他不便打断,故而先在半垂的帘挡下站了一站,哪知就听见了秦步云支支吾吾地一番言语。
流言四起之初,臣便忐忑不安,只是想着二娘如今仍在服丧,婚姻一事尚能拖延,并非急着要给予答复可下臣为谨慎之故,虽然告知家内不可与汝阳王府交近,却并未细说缘由。
秦明听到这时还不觉如何,他深知祖母与母亲性情,虽然长年留守京都,一应家务都是婆媳两个商量着处治,相比普通主妇更能独当一面,性情亦皆刚毅,然而大母与母亲并非世族出身,不曾学习经史,对时政朝局更无见识,晋王大业事关存亡,原需万般警慎,大母与母亲既然不能分担,又都不是擅长诡诈的人,如若知道太多,反而可能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