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明本也赞成祖父的决定,只告诉祖母与母亲为防太后忌防引来祸患,必须远离汝阳王。
便继续听祖父往下说:但家内如今放心不下之事,首重便为二娘姻缘,再兼汝阳王妃频繁登门,也未提起政务,都是家长里短,为人又和气,家内对王妃总不可能拒之门外听闻赵国公对二娘心意甚诚,以至于抱病卧疾,汝阳王妃昨日来见,竟然急得流泪,家内万分不忍便与下臣商议,可否趁着元旦日太后诏见,询问一声二娘婚事该当如何,二娘眼看着四月也将除服,到时若汝阳王府再提定亲之事,总不能够再拖延。
秦明听到此处已经蹙眉,接下来又听一番糊涂话,便再也顾不得礼数了
还望殿下体谅,原本下臣不应因为孙女姻缘烦扰,只不过下臣嫡系,也唯有二娘这么一个孙女儿,她青春已大,却婚事不顺,不仅家内担忧牵挂,下臣也实感惭愧难得赵国公如此情深意挚,又不似汝阳王为宗政堂辅政之重,将来亦不可能牵涉朝堂军政,是否不知太后能否许可这桩姻缘。
秦步云话音才落,便见长孙秦明已经一步抢入:大父,万万不可,大父怎能如此糊涂?
一贯沉稳的青年这时焦急得连礼见都顾不上了,好险忍住捶胸顿足:赵国公哪里是什么情深意挚,分明是汝阳王不满咱们投效太后,有心纠缠不休,好教咱们失却太后信任,再落到举步维艰境地!赵国公虽然的确不似汝阳王野心勃勃,也并未涉足朝堂,但这些都非关键,重要是他为汝阳王嫡亲兄弟,一旦与我秦氏联姻,太后怎能相信武威侯府不怀二意?
贺烨这才忍住抱怨,没有斥责秦步云妇人之仁,而是微一举手:无郁坐下说话,依你之见,眼下应当如何?
秦步云与长子秦行简虽然勇猛善战,但的确不擅长朝中势力倾轧,否则武威侯一族也不会一直受到忌防,好些年来举步维艰,但父子两也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妄自尊大,这时被秦明如此失礼的反驳,非但没有怒形于面,反倒因为醍醐灌顶而满面羞惭。
汝阳王府既然步步紧逼,便不能再抱拖延之想,在下以为,大母可立即请见太后,直言不愿与汝阳王一系有任何干连。秦明之言很是果断。
贺烨便更满意了,但他还不及颔首赞同,就听秦步云一声长叹:那二娘姻缘究竟应当如何?还望殿下明示。
秦明简直没有跟着祖父抚额长叹霁娘一个闺阁女儿,只要太后阻止汝阳王府再行逼迫之事,姻缘自当由秦家择决,关人家晋王何事?这哪需要明示?
大父,无郁以为,刑、江两家表弟皆可为二妹良配,只要大母显然示明此意,太后必然认可。
侯夫人刑氏,世子夫人江氏,都是勋贵之家,家境富足却不涉朝政,更无兵权,再兼与秦家本为姻亲,秦霁嫁去是亲上作亲,并非再交新势,正合太后心意,如此简单明了的事,武威侯父子却满面为难。
就连秦朗这时也焦急不安,壮着胆子反驳长兄:阿兄,倘若二妹有这想法也不会耽搁至今了。
秦明不以为然,甚至格外郁卒:姻缘之事,本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定,什么时候竟能让闺秀自主?
但也不能委屈了二娘。秦行简居然也如此说道。
秦明闭了闭眼,强忍心头郁火:刑、江两家表弟虽非俊杰才子,亦不是荒唐纨绔,兼为亲上作亲,二妹将来不至于会受翁姑刁难,何来委屈之说?这本是咱们家事,更不该让殿下分心别顾。
意思就是一家人事后再可慢慢商量,当着晋王的面把这事情翻来覆去提起岂非荒谬?秦家如若连个女儿的婚事都解决不了,将来怎能相助晋王君临天下、荡清奸乱?!好在晋王虽然恶名在外,实际却并非多疑之人,否则只怕就会心生误解!
晋王固然离不开武威侯府辅佐,然而武威侯府更加不能离开晋王暗中支持,秦氏唯有再镇北关方能有所作为,否则无非为人刀俎而已,区区侯爵、兵部位职,全由太后舍夺,现今生死荣辱都在韦太后指掌之间,有什么底气要胁天家,为二娘那狭隘的意气强赐姻缘?!
原来秦明并非不知秦霁心思,但他却并不赞同,甚至颇以为妹妹狭隘偏执,都是长辈过于宠溺的过错,秦家三代男子,舍生忘死保家卫国,可长年以来并没有得到皇家应当给予的恩荣,秦明也不平,也暗怨君帝无德失义,所以他也不甘人下,事实上他虽然远在边关,却并非父祖一般对京都情势毫无了解,他从前不看好晋王是因为并不知道晋王为人。
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交近,他很为家族庆幸。
多亏得祖父虽然不擅人际,好在交识当中还有徐国公,才能为秦家的将来指明一条前途。
他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只有一个坚决的理想
那就是与晋王这么一位志同道合的主公荡清敌患,再复大周盛世之治!
在这样一个前提下,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生死已然置之度外,更何况一时荣辱?!
虽然这时只有一线曙光,但相比从前一次更比一次的绝望,这一线曙光也算难能可贵了,至少有谁知道呢?其实在弟弟返京途中伤重不治的时候,他就想过要横刀自绝了,之所以没有行动,也是想着要为弟弟操办好身后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