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好笑。贺烨外强中干的瞪了十一娘一眼,本是打算坐上喜床,又有些犹豫,看上去越发不自在了。
殿下请坐。倒是王妃落落大方,引身见礼。
贺烨到底还是坐上喜床,盘着膝直着脊梁,有些欲言又止。
先谢过殿下体恤,两嗓子喝退了赞礼。周身劣迹的活阎王怒发冲冠,的确省却了一堆麻烦,因为按照礼规,亲王新婚夜的青庐中,还得有尚宫局女官服侍。十一娘莞尔一笑:不过殿下曾谢我筹划得当,顺利促成殿下赴藩一事,未知是否容我与殿下约法三章,当作殿下予我报偿。
但说无妨。晋王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礼谢这位大功臣,故而十分大方。
在湄心知,殿下视在湄为谋臣,答应迎娶在湄亦为大业之需,你我之间原无男女之情,在湄当然不愿勉强殿下行为违心之事,故,你我虽明为夫妻,实为主臣,殿下不需为难。
贺烨长长舒了口气。
自从太后赐婚,册定十一娘为晋王妃,贺烨先是庆幸身边这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不是被太后耳目占据,后来赴藩一事告成,贺烨更觉欣喜,一时之间忽略了个重要的问题,他一直将十一娘看作盟友,虽然可以交心,然而却不杂男女之情,若是换作别人,贺烨虽觉厌恶,但为大局有利还可逢场作戏,偏偏他又和十一娘极为谙熟,想到今后两人如何相处,实在觉得有些为难,甚至尴尬。
十一娘把话说穿,贺烨顿时有若如释重负:很好,你我都不需相互勉强。
心头这件烦难得到解决,晋王殿下便彻底放松了,不再局促,竟然甚有闲情取笑十一娘:王妃今日那妆容,实在是妙趣横生。
王妃:
从未见过殿下服朱,今日一见,也是妙趣横生。
贺烨:
第二件事,在湄族中六姐,虽甘为陪媵,无非是为助我与殿下一臂之力,六姐不忘喻郎之情,原有独生之愿,故,殿下亦不能勉强六姐行为违心之事。
晋王妃这样说,其实还留有余地,因为要万一贺烨对婷而动了情,婷而在其感化下转变了心意,她当然不会阻止两人之间具有夫妻之实。
这我也答应你。贺烨回答也甚痛快,但答完之后心头才品出有些不对劲,难不成在柳十一眼中,他真是色中饿鬼,竟然会勉强女子行为违心之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挑高一道眉头:第三件呢?还有哪位需要王妃庇护,禁止本王强迫其违心?
晋王妃有些讷闷,怎么殿下看上去有些恼火,难道他早前看上去局促不是因为烦恼今后怎么与自己相处?
至于第三件嘛早说无用,待有朝一日殿下位及九五,还望能答应在湄一件心愿。这一件便是王妃还记得陆离的建议,借着前两件事顺便提出。
王妃有何心愿?这回晋王殿下便不那么痛快了。
都说了,早说无用。
王妃既不明言,本王可不敢糊里糊涂答应,要万一王妃心愿是要摘星登月,本王又不是神人,可没那神通。
晋王妃:看吧,早知道贺烨不好糊弄。
正想说算了算了,就当最后一件没有提,晋王却又忽然转了口吻:王妃不需沮丧,本王答应你,倘若王妃所求为本王力所能及,必然满足。
这下子皆大欢喜,晋王妃又是莞尔一笑:殿下慷慨,在湄谢过。
约法三章结束,晋王干脆除下那件红艳艳的喜服,这下越发自在了,他倒不介意在王妃面前仅着中衣,两人今后可少不得共居一室,难道要一直讲究穿戴整齐?想想都累,将外衣往床外一丢,也不管是不是掉在地上,贺烨往左一扬下巴:往里挪挪。
王妃很是疑惑地往里挪了挪,却见晋王竟然往她身边一躺,一只手臂撑着额头:长夜漫漫,不如你我商议商议,待去太原后诸多计划?
听清这一句话,王妃心中一松,这样微妙的神色却被晋王殿下准确捕捉,不由弯了弯唇角:原来,丫头也会局促嘛,还以为她真这么落落大方呢,害得自己竟然鄙视了自己。
两人这么一谈,竟然就至三更过去,到底是累了整整一日,王妃可比不得晋王这精神,眼皮子直打架,有时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方听某人卟哧一笑。
好了好了,王妃莫再强撑了,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还要入宫呢,误了时辰可不好。
王妃如逢大赦,这时疲累的精神状态已经让她顾不得局促了,三两下拆散轻挽的发髻,和衣而卧,却见晋王殿下却忽然坐了起来,盘膝闭目不知在做什么。
殿下也不需如此,喜床宽大,能容下你我互不干扰。
贺烨长叹一声:我不与王妃客套,只不过有个怪癖,不惯与人同床共枕,甚至榻畔有人在侧,我都不能入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果然是个怪癖,晋王妃翻了个身,很快陷入沉睡。
真是让人羡慕呀。
听着女子渐渐平稳的呼息,一动不动地把她自己卷在锦被里,某大王又是一声长叹,保持自己闭目打坐的姿势,渡过这尤其漫长的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