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亲自出马,被十一娘劝阻:殿下就算问出实情,让那衙役签字画押,还能凭这罪供,将毛维党斩草除根不成?云州、广阳二部不受太后控制,太后必定不会将心腹撤走,这点子小罪伤不到毛维,再说就算毛维被罢了职,太后必定会再安插一个心腹,要是狠狠心让谢饶平来坐镇,这位可比毛维更难对付。
事实上谢饶平若来坐阵,起码不会阻碍新政推行,对战事而言是有利无害,可一来的确不利晋王图谋,再者,十一娘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毛维,他若被调离太原,岂非又成了鞭长莫及?一旦失势,被韦元平与元得志连手治之死地,十一娘可没办法保住他一条狗命。毛维对于将来裴郑平反不无用处,就这么死了相当可惜,不算死得其所。
王妃若是不想让展肚子招供,为何把他逮来王府?贺烨诧异。
眼下钱银告急,展肚子他爹虽然不算什么富贾,也小有资财,能压榨便不容错过。十一娘笑道:这展旺,白鱼之前便留意过,虽以利贷为业,倒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知道贫苦百姓多数还不上利钱,他干脆也不借贷,并没有行为过逼人走投无路家破人亡之事,攀交官员,也是为了那些欠债不还者,追讨起来更加方便,他主要针对赌徒放贷。
对于这些赌徒,十一娘可没妇人之仁,当然也不会认为展旺逼迫他们变卖田产家宅还债便是罪大恶极,之所以把展肚子扣在晋王府,便是等着展旺这当爹的求告上门,双手奉上钱财,贿赂晋王妃法外开恩。
展肚子虽然有罪,但赵大郎等人也算有惊无险,实际上并没造成无辜百姓家破人亡的事实,十一娘认为死罪可免,当然不能这么轻易便让他脱身,就看展旺是不是有诚意了。
又说展旺,突然听闻儿子犯了这等要命的大罪,一时之间也有若五雷轰顶,他根本便不知儿子竟然卷入毛维党与晋王系的争斗,又哪里预料见祸从天降?此人虽也算是个奸商,但尚有良知,而且为人颇有几分狡黠,固然期望儿子能得仕进,却也知道以他的根基,涉及新政这个漩涡稍不小心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他的贪欲有限,胆子便相应有限,哪里会不顾死活?
惊闻变故后,展旺便忍不住大骂儿子愚蠢,可骂归骂,他只有展肚子这么一个独苗,是绝不会眼见儿子没了性命的。
原来这展旺,早年也甚忧愁子嗣单薄,纳了两房妾室,却均未能替他开枝散叶,他找了个方士相卜,被断定今生只有一子,于是彻底死了心。
展肚子要是被处死,他便有万贯家财,也是后继无人,故而但凡还有一线机会,展旺也不会放弃努力,王妃并没有等待多久,就在次日,展旺便跪到了晋王府门前求情。
第705章倾家荡产买性命
十一娘打量着由江怀引入外苑,却跪在亭台外,颤颤兢兢不敢靠近的展旺。
五十出头的年纪,今日特意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絮长袍,肤色虽不那么白晳,一张脸上皱纹却还不多,可见平常保养得不错,想来是因昨晚休息得不好,眼睑有些浮肿,眉心疏阔,下颔方正,十一娘想起凌虚、琅济两位师公从前指点的皮毛相术,这样的面相,不算大奸大恶。
可十一娘当然不会以相术为标尺,事实上她昨日已经交待白鱼留心这展旺的行动,自他得知儿子获罪,先是去找了几个展肚子的同僚,后来又拜访了昨日在场观审,又与展肚子素有来往的几个纨绔,目的当然是为了打听事发详细,却至始至终没有去找毛维党求助,这便足以说明问题。
展旺应当预先不知展肚子的行径,否则一当事发,他没有必要再从旁打听,而是会立即与毛维党联络了。
可是展旺又相当机智,因为在他打听得知事发经过后,选择直接来晋王府求情,当然也明白展肚子背定了黑锅,就算儿子是被毛维利用,毛维也绝不会为这么一个卒子与晋王府针锋相对,要保展肚子一线生机,只有哀求晋王府网开一面。
而展旺这时,虽然听闻了昨日府衙刑堂,晋王一声未吭,主持大局彻底平息民愤者为晋王妃,固然明白今日能放儿子一条生路的决断人是谁,这时也不敢盯着王妃打量,以便察言观色斟酌言辞,更不要说他跟着一个宦官进了晋王府,来到这处花苑,眼角余光睨见晋王竟也在场,正拿着方锦帕聚精会神地擦拭一把长刀,言行更不敢有丝毫莽撞,老老实实跪在亭台外头,连那求情讨饶的话,一时也不敢哭诉出来。
十一娘很觉无奈,交待江怀:让人再靠近些吧,跪得那么老远,实在有碍交谈。
贺烨依然聚精会神擦拭他那兵器,但也早将展旺暗暗扫视了一遍,心中正在度量:虽说古礼鄙束商贾,甚至许多朝代,明律规定工、商户之子不得入仕,不许乘车服锦等等,但至广朝,便有扶持商贾之政,许多富贾置田已不受律法限制,到了大周,初期仍然不许商贾子弟入仕,明宗之后,这条文也逐渐废弛,到了眼下,商贾子弟入仕非但不再受绝对限制,置丰田、居豪宅也比比皆是,商人穿着锦衣华服更加司空见惯,可这展旺,今日穿着如此寒酸,是打算着哭穷博取同情?王妃意图索贿,别被这奸商蒙骗,动了隐恻之心一时手软,便不划算了。
原来昨日府衙上演那大出一场闹剧,十一娘与陆离却都不打算乘胜追击,今日陆离连应卯都没去,晋王当然更加不会爱岗敬业,他又甚是好奇王妃如何索贿,干脆便留在了王府,等着展旺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