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旺经江怀一请再请,也只好壮着胆子无视晋王手中的长刀,在亭台外头除了鞋履,入内跽跪,直到这时,他才带着哭腔匍匐求道:殿下、王妃,草民自知犬子罪不可恕,但还望两位贵人明鉴,小儿不过区区衙役,断然不敢欺逼良民,此事之后,必定有上官压逼,小儿论罪仅为帮凶,还望贵人看在未遂情面,减轻责罚,饶小儿不死。
居然还通律法?
十一娘心中便更加笃定了,话却说道:令郎可坚定得很,论是严刑加身,自知死罪难逃,也一口咬定皆为自身违法,身后并无主使。
展旺一听这话,险些没有翻着白眼昏倒过去,他也实在弄不清楚一贯孝顺的儿子这回怎么会自作主张,甚至死心踏地要为毛维党背这黑锅,咬一咬牙,将脑门重重磕向地板:王妃,还请王妃给予小民一个机会,若让小民质询犬子,他必然不敢隐瞒实情。
贺烨冷冷瞥了一眼展旺,心说这人也太不识趣了,纵然展肚子背后有人指使,可他这般行为,确该当死罪,交不交待又有什么意义?若真是精乖,这时该当奉上贿赂才对,搞得王妃如此被动,还真要逼得王妃主动索贿不成?
于是贺烨勾一勾手指,让江怀靠近,二话不说便从宦官头上揪下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吹了口气
吹毛即断,真乃神器!晋王殿下格外夸张地挽了一个刀花。
十一娘:
展旺:!!!
然而十一娘坚定不移地无视晋王:让阮长史,这便将展家子带来这处吧,我也颇为好奇,要是展大郎明知死罪难逃,为何还要行此恶事?!
展肚子自打昨日受拘,也挨了上百鞭,再加炙烙印骨,如今被提来这处,虽然不至于奄奄一息,一件白衣上渗出的血迹斑驳也甚为可怖,十一娘不动声色,却让展旺这当爹的倒吸一口冷气,但他眼看着儿子不依不饶一心求死的坚决,咬牙扑上去又是一番暴打:你这逆子,怎能行为这等恶事?!殿下与王妃宽仁,只要你交待背后主使,必会留你一条生路,你还不实话实说!
两飞爪上去,展肚子脸上又添几道血痕。
但贺烨显然格外不满展旺自说自话过于明显的表演,将长刀一掷,居然入木三分,直插在父子两跟前:你若真是大义灭亲,本王自然不会连坐。
展旺已经被那把刀吓得跌坐当场。
十一娘却留意见展肚子眼中一亮:阿父,是儿子大逆不道,甘领死罪,死在阿父手中,总比死在旁人手中更强。
好个铁骨铮铮,直到这时,居然还视死如归?!
十一娘盯着展肚子看了一阵,笑着说道:大郎这样孝顺,令尊又怎舍得大义灭亲呢?令尊若真有自保之想,今日也不用来晋王府了。
这话音才落,她便感觉到两道绝决目光,带着必死的戾气,冷冷迎视。
十一娘仍然不以为然,笑意不减:展大郎,你当我不知你只是个替死鬼?我根本便不在意你之口供,而你,也将你之口供看得过于紧要了你一介衙役,应当不会劳动毛大尹亲自威服,你虽属太原令管辖,但太原令于墉也颇优柔寡断,毛大尹应当不放心将诸多事宜皆交托于他,故而我断定,威服你者,十有八九便是毛趋,他看重你什么呢?
王妃休要血口喷人!虽然被绑住了手脚,展肚子忽然的狂躁,却也让晋王微微蹙眉,两眼紧叮罪犯,只要他暴起,贺烨便会立下杀着。
十一娘却云淡风轻:不得不说,毛趋颇有眼光,衙役虽多,或许八成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威服不难,但这一类人,一旦处于绝境,基本都只图自保,可展大郎却有不同平凡之处,一来,你家境宽裕,又是凭借利贷为业,如若失去官府庇顾,自然颇多艰难,因而你之处境,相比众多衙役更加不容闪失,二来,你是个孝子,毛趋只要用你父母威胁,料到你宁愿一死,也不愿拖累家人。
她清楚地看到展肚子眼睛里一掠而过的惊疑。
于是越发胸有成竹:展大郎,我不需要你之口供,因为太后之意,并不乐见国难当头而臣属内耗,再说凭你区区衙役口供,我也不能问罪毛维,到时他只要诬赖我将你这人证屈打成招,我便无可奈何。
展肚子冷哼一声:王妃不用狡言诈供
他话未说完,却挨了自家老子两大耳光,展旺真是恨铁不成钢:王妃什么不明白,需得着你招供?王妃之所以开恩,许我父子二人见面,便是要给你小子一个机会,你还不实话实说,我们展家,当真要成绝户了!
立时便再度匍匐跪叩:殿下王妃恕罪,小儿愚笨,但草民敢以性命担保,除此一事外,小儿从前可从未行为仗富欺民之事,还望两位明鉴,饶小儿死罪,草民父子,从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草民今日着布袍,便为示诚,只要王妃能放小儿一条生路,草民家中数百亩良田,万贯私财,皆可捐助朝廷,以为恤民充军之用!
第706章这是情窦初生?
贺烨这才恍然大悟,展旺果然是个奸商,这见风使舵的手段,可谓炉火纯青!
然而王妃却并不为展旺的示诚感动:数百亩?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