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礼无奈之下,只好先去说服郑敏。
哪知郑敏听说王横始已死,倒是态度立改,长叹一声:长史有所不知,拙荆虽为晋王妃堂姐,却自幼不甚和睦,王妃又怎肯答允拙荆恳求?若我不保,拙荆自知孤苦无依,不存生志,也难怪无论长史如何劝说,都不肯就范了。
王知礼这时还哪有闲情逸致关心柳茵如与晋王妃间的姐妹情仇,洞悉郑敏有见风使舵之意,如释重负:既是如此,参军亲自修书也罢。
晋王妃连拙荆情面都不惜顾,更何况在下?郑敏苦笑道:王妃暗助王郎将,与长史素有嫌隙,据在下度量,王妃势必不愿眼看长史继掌云州,而长史急于索要王郎将尸身,无非是想赢得鲁将军等心向,既是如此,当然要把郎将之死归咎于王妃,在下既能想到这一关键,诡诈如王妃怎会疏忽?
这话虽有道理,但王知礼急于求成,哪里听得进去,故冷笑道:我以为郑参军已然迷途知返,却不想还是执迷不悟呀。
郑敏灰丧着脸色:长史虽一贯疑某心向晋王妃,却不知某深感都督赏识,一心只为报偿都督恩情,都督曾有透露,格外寄重郎将,却哪能预料,郎将竟然横死于变乱时到如今,恕某亦不认同长史行事,然郎将已卒,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州军权落于他人之手。
这套冠冕堂皇的说法让王知礼极度不耐,他更相信郑敏是见风使舵,眼看这时没了指望,方生投诚之心,一挥手打断郑敏的话:我只问参军一句,这封信,你究竟写与不写?
郑敏无奈:既是如此,那便写罢。
第1041章我想来,你就请
十一娘很快收到了郑敏的倡议书,草草看完,便让苗小满执笔,嘱令极尽所能言辞婉转,中心意思只有一条,那便是拒绝交还王横始的尸身。
苗小满从来是奉令行事,不多问只言片语,碧奴自从正式涉入这些权术类事,倒习惯了将心中疑惑直抒,这时便问:王郎将并未亡卒,王妃自然不能凭空变出一具尸身来,然而郑参军及茵娘子仍在云州,王妃拒绝所请,怎能保全郑参军及茵娘子安危?
碧奴看来,王知礼是否嗜杀者?十一娘不答反问。
弑父杀侄此等行为既已做出,足见丧心病狂。
你得记住了,丧心病狂与嗜杀尚有差异,如王知礼,虽然丧心病狂,却还知道目的何在,他所图为云州军权,与茵姐姐夫妇并无生死仇恨,这封书信出自郑参军之手,足以说明他已经有了办法与王知礼周旋。
碧奴细细一想,倒也认可:若论情理,茵娘子才与王妃有血缘亲情,王知礼想达成目的,首选应为茵娘子才对。
既是郑参军执笔,示显他已告知王知礼,我并不会念及姐妹之情,既是如此,我不受要胁,王知礼才有耐心继续听郑参军出谋划策。十一娘一边看着苗小满笔下措辞,一边解释道:要说来,王知礼这时已然主动在握,只要能得朝廷敕准,我对他便不成威胁,他现在忧心难安,并不是因为我之态度,应是无法说服鲁护等部将效忠,要让鲁护等人死心踏地,王横始生死方为至关重要,而这一至关重要掌握在我手中,故而他才威胁利诱。
十一娘眼见苗小满能够体会她的用意,这才将目光移开,看向碧奴:我虽拒绝了他,但措辞委婉,这便是向他暗示,我与他并非不能合作,不过他威胁不了我,我只重利诱,我相信这封回书一到广阳,王知礼固然气急败坏,郑参军却必然能够领会我之意图,建议王知礼以利益相许,如此一来,书来信往,既能争取时间不提,更加为我前往云州与之谈判奠定基础。
没有等到韦太后的指示,十一娘不能自作主张,她晋王府亲卫不过数百,万万不能与云州军对抗,再者十一娘当然也会避免掀发内战自相残杀,就算太后敕令武威侯部配合十一娘行动,广阳兵力也只是作为威慑而已,十一娘必须进入云州城,才能进一步展开图谋剿杀王知礼。
郑敏书求有一句但望王妃姑念与拙荆姐妹亲缘,其实已是暗会十一娘,他已经告诫王知礼亲缘不能成为威胁了,否则何需特意强调?
纵然王妃作出这番解释,碧奴也经过好一阵思索才厘清关窍,不由感慨:真是险象环生,万一疏漏也许就满盘皆输。
殿下与我行事,原就有如峭崖危行不容失足,回想这些年来,又有哪回事故是真正胜券在握呢?
好在是太后的密信极快送达,耗废数载,自重建云州便已开始布局,如今王进谷终于死在亲生儿子手下,太后哪容王知礼继续在云州称王称霸不服管束?当然会如十一娘所料,不仅下令她立即将王知礼镇杀,同时敕令武威侯,务必配合晋王妃行动,随时准备兵进云州。
又说郑敏,他当然不会这么快被解除困禁,数日后,见王知礼气急败坏冲了过来,将晋王妃回信拍在他面前,他看后,心中暗暗松一口气,这口气却化为叹息:在下有言在先,长史总也不信,如何,到底是被在下言中吧,王妃怎会管我与拙荆死活。
他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激怒王知礼,紧跟着又再安抚:王郎将已卒,虽都督还有其余子孙,均非嫡系,唯长史称长,继掌军权无可厚非,晋王妃素有城府,怎不知大势已定?虽不会顾念拙荆情面,然长史若许以利益,晋王妃未必不肯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