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算起来,皇后许氏与谢家祖上也是有亲的,往前好几代的国公府主母便是镇北侯府许家的嫡女。若要攀亲,晋国公也可称许皇后一声表姐。
只是镇北侯府远在长安,晋国公府在陇西,山高路远又隔了几代,逐渐也没了来往。
当今太子裴青玄颇有贤名,且因他外祖家便是累世武将,是以对武将十分敬重。乔氏多年前去长安,曾在宫宴上见过太子一面,印象中那孩子宽厚仁善,却内敛寡言,比不得五皇子嘴巴甜,总能哄得盛安帝抚掌大笑。
唉,若是皇后和太子能在陛下面前得眼,想来陛下也不会吃饱了撑着顾忌他们晋国公府。万一陛下真换了储君,让五皇子当太子,那国公府的处境怕是更难了……
乔氏头一回这么希望皇后能争气,拿出嫡妻该有的气度,赶紧将丽妃那个狐狸精给治住。
靠坐在圈椅上的谢老夫人皱着眉头,叹息道,“外人看我们国公府是高门煊赫,兵权在握,殊不知这泼天的富贵随时都能成为悬在头顶的刀……”
乔氏心都揪起来,失落喃喃道,“若是我父亲活着,还能在朝堂上帮着说几句话,陛下一向敬爱我父亲……”
老夫人垂下眼皮,悠悠道,“这些话说了也无益。垣儿,我此次特地在你出征前赶回来,便是要提醒你,处处警醒些,最要紧的是让上头看清咱的忠心。踏实卖命是好,但场面上的事,该做也要做。人嘛,上了年纪,耳根子软,总是爱听好话,心眼也容易偏的。”
晋国公郑重颔首,“多谢母亲提醒,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须臾,她抬眼看向下首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阿缙,你是府中长子长孙,日后国公府的荣耀与责任都会落在你肩上。沙场拼军功的武将比不得那些熬资历的文臣,朝堂上六七十岁的文臣一抓抓一把,可沙场上六七十岁的武将自古以来能有几个?你父亲顶多再撑起这个家十年,之后他也该和你母亲享享清福了。所以今日祖母特地将你留下来,便是要叫你明白如今家中的情况,心里多少也有些分寸。”
谢伯缙掀袍起身,朝上座拱手,黑眸中一片沉稳,“祖母良苦用心,孙子必当谨记在心。”
老夫人看着丰神俊秀的长孙,心头欣慰,有这样优秀的子孙,就不怕国公府不富贵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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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大家子齐聚慈和堂,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因着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出发,为防喝酒误事,饭桌上都是以茶代酒。
云黛连喝了好几碗茶汤,肚子撑得慌,饭没吃几口,夜里也不知是不是饮茶过多,亦或是心里揣着事,浑浑噩噩的也没睡好。
翌日,外头天色才蒙蒙亮,她便起身洗漱,揣着做好的麂皮护腕急匆匆就往归德院去。
这个点谢伯缙正好要来给乔氏请安,她也正好将护腕送出去。
许是今日要出征,谢伯缙来得比往常还要早,云黛赶到归德院门口时,他正好从里头出来,见着一袭嫩黄衫子的妹妹,他脚步停住,“今日怎起得这么早?”
云黛走得急,还有点喘,白皙的小脸泛着淡淡的胭脂色,夏日池塘里白中透粉的荷瓣般,娇嫩清丽。她朝谢伯缙福了福身子,“我有东西要送给国公爷和大哥哥……”说着,她还探头往院里看了眼。
谢伯缙会意,随口解释一句,“父亲与母亲还有事相谈,我先出来了。”
“这样。那等会儿国公爷出来,我再给他。”云黛明白国公爷与夫人成婚多年,感情深笃,如今国公爷要离家征战,夫人定然不舍。
她将怀中一副镶着银灰色缎子的麂皮护腕拿出来,递给谢伯缙,“大哥哥,这个是送你的。”
谢伯缙眼眸微动,稍顷,他接过那副护腕。
见他没说话,云黛小心觑着他的神色,“本想着慢工出细活,晚些再送你的。谁曾想这战事来得太急,我想着给国公爷也制一副,紧赶慢赶的做,粗糙了些……不过戴在腕子上,不凑近瞧应当瞧不见瑕疵的……你别嫌弃,用着顺手就用,若不顺手,不戴也没关系,紧着你自个儿舒服来……”
“这是你做的?”谢伯缙玉骨般的手指摩挲着那护腕,皮子柔软又坚韧,针脚细致周密,上头还用银线绣着如意暗纹,倒是没看到什么瑕疵。
“嗯,是。”云黛脸上露出赧色,干巴巴地搓着两只小手,“本来很早就该与你道一声谢的,先前你送来的那些书,对我很有裨益。还有上一回,蒋家姑娘背后议论我,也多亏了你替我出了口气。我心里感激,一直想送你一样礼物,却不知道送什么好。思来想去,便做一副护腕,想着这个或许你能用得着。”
“那些不过是小事,你既叫我一声兄长,我自要护着你。”
目光在她那张带着几分紧张的巴掌脸上停了停,谢伯缙的语气不觉温和几分,“这护腕很好,正好在沙场上戴着。”
云黛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明媚轻快的笑,“嗯嗯,你用得上就好。”
见她这笑脸,谢伯缙心头也一阵疏朗明敞。
将护腕收好,他又以兄长口吻叮嘱她一番,叫她在家好好侍奉祖母和母亲,勤勉读书,莫要再与三郎胡闹之类。
云黛自是一一应下。
这般交代了两句,谢伯缙看了眼天光,“时辰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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