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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节(1 / 1)

逸白应了刚出门,薛凌即遣了薛瞑往江府走一趟,说是第二日用过午膳去江府拜谒。等薛瞑身影也消失去门前,她又拿起桌上最下层的信纸。

上头末尾一句很有意思,写的是求平安鱼符一尾,不胜感激。说是家中老人惊梦,想请园里妙手,捡几样安神宁气的药材,研磨入囊。恰逢立冬将至,献于慈母,图个节岁有余。

云山雾罩的,也不知道是事关重大不能明说,还是江玉枫有意写的模糊,怕薛凌不去江府。

平安鱼符,她想了好一阵,该是指的平城安鱼。虽是千里迢迢,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抵是平城那头有何异动,江玉枫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紧赶着喊自己去。

这,才是她真正非去不可的原因。倒也不用刻意瞒着逸白,但总不好让其觉得自己和江府亲近。

这么一摊子来回折腾,天色已慕。难得房间里空荡。她始终对薛瞑有戒心,现人去了江府,独坐着自在许多。

静了一会,提笔写了封平安信连几盒点心一起,着人送到了苏府去。含焉一走就没回来转过,还真是乐不思蜀。

以至于她怀疑,别不是这位已经和苏姈如情同母女,毕竟薛凌对苏姈如那勾人手段颇有心得,没点立场根本招架不住。

不过……敢将人送过去,薛凌自有成足在胸。由得苏府里头如何温情蜜意,他日真就母慈女孝,她也有办法将人拉回来。

薛凌抬笔,落成是个“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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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写罢之后,又画了几笔,还是霍云婉给的虎符纹样。对错真假不论,这东西总得有个出处才是。

薛凌盯着纸张又看了良久,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就算是块馊馒头,那也得给人垫垫肚子。她小心折起一并放于暗格里,这才收了桌上纸墨。

晚膳尚未用罢,薛瞑从江府回来,说起隐佛寺的福见想要会晤一事。薛凌捏着箸子思考了一会道:“知道了。”

“那小姐要见见吗?”

薛凌道:“不见,你也不用看着了,我让逸白去处理即可。”

确然一开始有参合的打算,不过霍云婉乳母在里头似乎风生水起,自己再伸手进去,万一蹭了人哪片鳞,王八捞不着,惹得一手腥。

倒不如直接把事儿交给逸白来办,一来他做了什么,定会据实已告。二来,可以让他以为自己是在避讳江府。

她指了指桌上,道:“你没吃饭吧,一并吃些”。说着不等薛瞑答话,先冲着丫鬟喊:“添副碗筷来。”

壑园的厨子自然也是捡好的买,鸡鸭鱼肉都作的可口。用鲁伯伯的话说,吃饭天地大,雷公都不打吃饭人的。当然了,将军要打,那是拦不住的。

这正是饭点,她懒得猜疑眼前人究竟如何,终归,明儿去了便可窥一般。薛凌既这么说了,薛瞑不好推辞,解了外衫净手坐定,一起跟着随意吃了些。

二人饭罢,薛凌依着心中所想,主动寻了逸白将隐佛寺之事说了一遍,另道:apot若我去见,免不得江府要参合。

既然霍家姑娘本有善缘在里,不如你去再多结几道。虽说僧佛不入尘世,没准哪日你我需要些妖言惑众呢。apot

逸白对薛凌此举颇有些意外,他倒没想过薛凌会瞒着自己,但直接将事儿全权丢过来,不太像这位薛姑娘作风。

他心下有疑,试探道:“小人去办的话,会不会……反让江府那头心生不满,误了小姐大事。”

“不会,我自有说辞遮掩。不过,往宫里来回,都是走隐佛寺的路子。承蒙霍家姑娘早有先见,苏夫人一直以为是她财力通天。你办事时,千万记得要格外留意别让苏府瞧见先机。”

“是。”

“那秃头勾结的命官是吏部员外郎卢荣苇,此人因黄老爷子之死被牵连,估计来日无多。我最近没往江府去,朝堂上对他有什么说法,你知道的,先与我说一些。”

逸白忙施了一礼,道:apot小姐明鉴,不日前黄老爷子驾鹤。陛下得密报,老爷子非寿终归天,而是中毒而亡。陛下为人孙辈,冒天下之不韪开棺验尸,经仵作御医查验,竟果真如此。

其喉骨见黑。可见这毒,是自口舌而入。又见胃部溃烂,心肺俱损,非一日之弊。说明用毒之人谨慎,不敢一蹴而就,是经年累月,缓缓发作。

此毒隐秘异常,至今仍无人说出个名头来。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日日守着黄老爷子的太医也未能察觉食物蹊跷,这才酿成惨祸。

几方证据结合,毒杀黄老爷子的人,必是黄府里头亲近之流,日日皆能接触黄老爷子饮食。是而黄大人府上一干厨子丫鬟皆押没在狱,皇帝亲自督审此事。apot

“喉骨见黑”,薛凌嘲弄道,打断逸白,嗤笑道:apot胃部溃烂,心肺俱损,皇帝查的还挺细啊。

听起来,就是开肠破肚,庖丁解牛了?apot

逸白哑口,垂首尴尬吞了两口口水,轻声道:“小姐慎言,死者为大。”

“你继续,捡要紧的说。”

apot据说,还没开审,真凶就招了。原那人是黄府新买的厨子,还不足半年之数。正是黄老爷子抱恙,特意买来做药膳的。

问其为何下此毒手啊,此人说啊,他父亲曾花钱向吏部黄大人买官,而后钱财两消,家破人亡。

他侥幸逃得一劫,改头换面进了黄府。先毒死了黄老爷子,让这家人尝尝丧父之痛。再计划毒死黄府满门,报仇雪恨。

如今苍天不开眼,心愿不成,他也不想苟活在世,就以一死,控诉吏部侍郎黄靖愢买爵鬻官,尸位素餐,狼心狗肺……apot

逸白一声干笑,断了怪里怪气的学舌,恭敬道:“他骂完一通,人往牢门一撞,就只留得一纸带血口供了。”

薛凌咂摸着里头味,好半天不置可否,笑道:“你这说的活灵活现的,好像跟亲眼瞧着了一般。”

“都是霍家姑娘给的话儿,下人一双眼都在园子里,哪能亲眼瞧着呢。早知道小姐您上心此事,我早早整理成文书搁在书房等您过目便是。劳您寒夜过来,是底下的不周到。”

薛凌喘了喘气,直了身子道:“也不是上心不上心,只恐明日去江府漏了怯。朝堂上的事,你家姑娘比我擅长千倍,说不说与我不关紧。”

她笑:“便是真有一日,我也只想回西北去,何必节外生枝,自寻烦忧。你歇着吧,我去了,不必相送。”

话落薛凌起身离了屋子,逸白称是后站在桌旁看着她背影消失于门口,却没立即上前打理门廊。直至一阵夜风袭来,他方理了理衣襟,上前几步掩上门扇。

薛姑娘,和霍家姑娘同等的聪明,都不用继续往下讲。他乐得忠于薛凌,忠的真心实意。

聪明人,该和聪明人站一起。

薛凌回房后照旧在桌前坐了一会方躺下,但没及时合眼。脑子里有事想着,睡意总是不来。她辗转数回,心烦的很,一把掀了被子喝斥道:“为何今日这般冷。”

薛瞑听见声音急急出来,瞥见她只着里衣坐在床间,又赶紧转了身背对着薛凌道:“我去换丫鬟加几个炭盆来吧,冬日渐深,是有些凉了。”

薛凌没答,喘了两声粗气续重重仰躺回枕上。是很冷了,她本不畏冷,却不知如何今年京师里头还没立冬,就冷成这样。

逸白说的那些事儿,很有意思。魏塱要借此事打压黄家是意料之中,具体如何打压,近日事多,她却没去细想。

现听了个开头,便知道结局了,倒难为魏塱编排的如此圆满。

黄靖愢掌吏部,本就干的是升迁降调的活儿,买爵鬻官这个罪名给他,真是恰如其分。反正证人都死了,黑白就在一张嘴。

查到最后,自家的舅舅,肯定不可能干出这事。自然是,吏部有人顶着舅舅的名头诓主讹民喽。

薛凌侧了个身子,忍不住想:会不会,魏塱也一直在等着黄续昼死啊!黄续昼一日不死,他就一日动不得黄家。

她杀黄旭尧也好,杀黄续昼也好,杀霍准也好。这些人,本就是魏塱想要弄死的人。

她在,逢君之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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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

这句话究竟是出自哪册书,又是谁所著?

那太傅老头真是师德不佳,当初就没好好教过自己。记也记不得,做也做不到。

两个丫鬟抬着炭盆急匆匆进来,薛凌将滑下去的被子往肩膀上扯了扯。还是冷,冷的要命。

她生在冬日,长在北境,一身单衣都敢在雪堆里打滚,现却觉得初冬难熬。

薛瞑听见屋里间或叹气声直到三更末才停,回忍不住想差个丫鬟去问问薛凌是不是身子不适。可主家没有叫人,他实难越俎代庖。

这一夜天地,有数处难眠。

再醒时,薛凌气色越发的差。江玉枫一见了人,忍不住错愕道:“怎弄的这般憔悴?”

薛凌褪了外头披着的氅子,一手交给弓匕,一边道:“昨儿初一,往宫里走了一趟,杂事缠身,回去不敢歇着,就没合过睁眼,哪能不憔悴”。说着话还打了个呵欠。

昨儿确是初一,不过,苏府并没说薛凌往宫里去了啊。他还没想好如何问,薛凌又道:“宫里催得急的很,本想找苏夫人领路的,怕误了时辰,我自个儿去找了那老姑子。算她没瞎了狗眼,好歹是把我弄进去了。”

江玉枫手指一顿,接着往壶里续水,笑道:“天下谁人,不识君呢。”壶中水满,他抬起来道:“那是何事催的这么急?”

叫薛凌过来,并不为着霍云婉如何。但她开了头,还一副急惶惶的样子,江玉枫理所当然趁此问明白些。莫不然过了话口再问,倒显的他故意打探。

难得薛凌没有顾左右言他,直接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在江玉枫面前铺开,上头所画,正是兵符拓样。

与霍云婉所给的一半不同,这上头,是左右各一份,合二为一,便可号令西北。

江玉枫先惊看了一眼薛凌,这才俯身细细查看。半晌徐徐道:“这是真是假?她如何能得?”

薛凌手指点到纸上左半块纹样道:apot是真是假,我也分辨不出来。我长了这般年岁,从未执令,你是知道的。所以便是这左边半块,我都没见过。

按你爹所言,薛……我爹那半块早就不在西北。既然不在西北,那就是在京中。皇帝手里,霍准手里也好,谁手里都好。前两位一个是人夫,一个人父,后头的,都得喊皇后一声国母。

她拿到,又有什么稀奇?apot

江玉枫小心将纸张从薛凌手指底下抽出来,双手拎起又看了一会,道:“你说的是,她能拿到也不稀奇。不过,她会这么早给你,未免过于稀奇了吧。”

“她跟你我一样,不能确认真假。恰我是……”薛凌顿了顿,还是没提薛弋寒的名讳,道:“平城来的,就想让我看看。”

这理由一说,倒显得合情了一些。江玉枫索性将纸往薛凌面前递了递,笑道:“既然如此,那平城的薛少爷,看出什么玩意来了。”

薛凌顺势一把扯过纸,佯装生怒道:“你来寻我的晦气不是,刚才说我没见过,上哪看去。若我要是看出来了,还能拿来与你看。”

言罢双手一合,纸顿时裂成两片。江玉枫“哎”了声,要阻止已是来不及。薛凌死了不算,还拿手里揉了揉。

她是特意拿来给江玉枫看看不错,那可没打算让他一直看。一张纸能有什么看头,该看的,是她薛凌才对。

江玉枫无奈叹了声,道:“你撕它做什么,就算是假的……总也有个说道。”

apot我昨儿去,她不让带出宫,全是凭着脑子记下,回来再画的。全与不全,还做不得准,等我下回再去对比一二,有了确数再予你一份慢慢瞧就是了。

不过,依你的看法apot,她扬了扬手头碎片,这玩意儿可靠度有几成?

江玉枫顿了顿,道:“我看其纹路字体,技艺和昔日天家用度所差不大。具体内容却是无法分辨,且这终究是手描的,细微之处难以辨别。若是……有实物,或许更容易些。”

“你说的有理”,薛凌将碎纸随手填进了燃着的茶炉里,续道:“不过实物这玩意儿是真没有。她说,只得了拓样。若是真,不如自己造一个。若是假……”

江玉枫斟了茶水递过来,薛凌先接了茶碗,轻饮了一口。搁下手腕,碗底和桌面相触,那厢弓匕又双手奉了茶点摆在二人面前。

江玉枫听薛凌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撩袖拿起夹子取了一块点心搁在小碟子里推到薛凌面前,道:“快尝尝,昨儿你说要来,我着人早间去寻新鲜备下的。这家铺子人流如织,晚了都赶不上趟儿,不怪你也爱吃。”

薛凌手还在茶碗上没拿下来,目光移动到碟子里,里头莹润一团,还是那能甜死人的玩意儿。当初逸白拿来作见礼,她说她喜欢,吃得一肚子跟灌了砂糖般缀着齁甜。

不过,她笑意盈盈拿起,赶忙咬了小口,道:“是啊,我好几回突然想吃,差人去就买不着了。自家厨子又做不出这味,没用的很。”

话落缓缓往门外瞥了眼,回转头来笑道:“上回你还带了好几盒与我,这不吃,倒忘记说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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