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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节(1 / 1)

该有震耳之声了吧,偏府上厉害些的都跟老爷走了,方才又听了苏远蘅的,剩余的也没几个在近处,不知听见了没。

苏远蘅……苏远蘅,怎么会是苏远蘅。

他听见那姑娘惊呼一声:“啊呀,这人怎么还喘气。”话音才落,沈照沿只觉一只脚踩了上来,体内本就不多的血汹涌洇开,屋内动静也开始模糊,耳旁只有些嗡鸣。

这会才想了一瞬,怎么忽地多出个姑娘来。

感觉脚下人彻底断气,薛凌拿开脚,笑道:“是不是,死都死不透,凶险的很。”

苏远蘅没与她搭话,挥了挥手,苏银转身打开一口箱子,取出几套干净衣裳递与沾血的人,又拿出啥瓶瓶罐罐,往地上俩死人处洒了些,转眼屋里便再无血腥气,反生出些檀木香,和先前刚进时如出一辙。

薛凌闻着,猜是苏远蘅往日就来过此处,所以对沈伯清书房味道熟悉的很,却不知那粉末用的是何香料,这么重的血腥味都能遮过去。

待得苏远蘅换好衣物出来,她上前笑道:“是什么好东西,也匀我点,下回用的着。”

苏远蘅摊手,掌心一个手指长青玉瓶,笑道:“都与你。”

薛凌挑眉,大咧咧接了手。那厢苏银吩咐着将剩余箱子打开。沈家两小儿睡在里头宛如生时,几个成人,这是坐着,难怪几个长长条条能放进方方正正。

下人无声散出去几个查看周遭情况,剩下的帮手将尸体来回往屏风内室里椅子上伏,两小儿就躺在近处软榻上。反正地上已躺了俩,再多俩也没人觉得瘆得慌。

忙忙碌碌间苏远蘅轻声道:“到底在沈府,万一有人来,底下没挡住,还要薛少爷多担待。到底你本就是没脸的,苏家却还要在京中行走,丢不得这张皮。”

自箱子接了盖,薛凌便脸色渐冷,这会听苏远蘅话有讽刺,也只平淡道:“不会有人来的,分明这管家对你深信不疑。”

苏远蘅道:“如何就深信不疑,那会他尚且在问,沈家有的是物事,如何还要我送回来,分明已是起了疑心,你又不是没听见。”

薛凌沉默稍稍,总觉苏远蘅该不是如此蠢笨,片刻还是答道:apot他虽如此说,但当时语气并非是疑问,而是谄媚奉承,好似替你叫屈一般。

我看能在沈伯清手底下当管事的,应该不至于啥事都想不到。分明是此人过于通透,知道沈伯清跟了你走,若是没出事,你就是沈伯清的亲儿子,他该捧着你。若是出了事,沈伯清就是你手上的亲儿子,他更该捧着你。

只是他显然没料到,还没捧稳,你就要往下跳了。何况沈府上身手不错的,都死在你那库子里了,他哪来的人用。寻常家丁,敢叫来参合这事么。apot

苏远蘅往桌前坐下,看桌上壶里茶水还在冒热气,显然是沈照沿命人提前备下的。确然说的是,沈照沿还没捧稳,这就跳了。

他替自个儿满了一杯,又翻开个杯子替薛凌续,水满抬头,笑道:“你而今看人看事……”他顿了顿,目光看与别处,像在思索措辞,然半晌只吐出“真是……”二字。

真是如何,许久都没说出来,薛凌亦无所谓,下意识想来,该是如今看人看事一针见血,一语道破,一语中的,总而,都是夸奖。

那茶水,并无人喝。待一切完毕,苏银走出来报与苏远蘅。苏远蘅才笑续道:“你如今看人看事,真是……尽皆算计阴险。”

薛凌脸上本已无笑意,听了这话反倒咧嘴,与苏远蘅道:“非也非也,我看老不死”她指了指里屋,又指了指几口装过尸体的箱子,道:“就是修了十八辈子的大德,才配的上我今日给他开道送葬,扶棺抬椁。”

苏远蘅温吞笑意不改,看着别处散漫道:“十八辈子说来,那这棺椁就寒酸了些,不然过几日你我再与他赔些金银纸帛,免了他日阴司相逢……”

话到此处,他忽地一拍脑袋,惊道:“哎呀,忘了忘了。”

薛凌眯眼,苏远蘅回正色瞧与薛凌道:“我差点忘了,他家小姐叫我带话于你啊。”

薛凌直直盯着他,冷冷道:“什么话?”

苏远蘅乐不可支:“她说她听见你发毒誓,有你在一时,要保沈家齐齐整整,若有违誓,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早知不是什么好话,薛凌抿嘴片刻哈哈大笑,道:“看这话说的,沈家哪里不齐整,不是个个都齐齐整整,顶多我来日留神些,力保沈元州也齐整些。”

苏远蘅也看着她笑,二人相对笑了好久,他才摆手道:“不齐整啦,不齐整啦。”

他起身,甚是可惜样感叹:“哎呀,那小姑娘,哝……”,他嘟嘴,示意薛凌往软榻处看。

薛凌下意识缓缓转头,目光却盯着苏远蘅没放,听见他龇牙咧嘴的笑:“哎呀,那小姑娘将自家侄儿手指咬断两根,吞下肚去了,不齐整啦。”

“不齐整啦,薛凌,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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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胡沙

苏远蘅恍若仍不足意,洋洋道:apot哎呀,她还说,她爹去西北如何,她做女儿的都不能猜到实情。你是什么东西,敢装铁口直断。

分明呀,是你想造反,自己是个畜生,畜生眼里谁都是畜生,哎呀呀。apot

薛凌盯着苏远蘅,竟没把头转完,那软榻上的小东西缺不缺手指,有什么干系呢。

她回正了脸,不以为然,嗤道:“笑死了,她这般气魄,怎不咬自个儿的,到底是别人身上的肉不嫌疼,咱什么时候走啊。”

苏远蘅仍是玩笑口气:apot就走了就走了,你这话说的对也不对,别人身上的肉固然不嫌疼。可我瞧来,分明是她怕自个儿手指落到自己腹里,仍要被人狡辩一句齐整。

索性……咬了侄儿的来吞下去,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不齐整了。apot

薛凌轻哼一声,不屑道:“眼前有余,便指望鬼神闭眼,身后无路,又指望鬼神开眼,就算世上真有鬼神,也早就让这些人为难死了。”

苏远蘅笑答数声“是是是”,脸上肥肉涌的像是要滴下来,又招手示意苏银站到身后,转而从袖沿里取出个手指粗细竹筒递与薛凌,示意她拿着。

薛凌没立时接,道:“什么东西。”

苏远蘅轻晃了两晃,又复那日在壑园模样,谄媚一般拖长嗓子道:“是火呢,薛家少爷行行好,这摊子就留与您吧。”又指指一口箱子道:“那里面有火油。”

听说是火,薛凌已伸了手。苏远蘅跟烫着一般塞到她手里,赔笑讨饶道:“您瞧瞧,我这身骨架子,拖久了,无论如何是走不了了。薛少爷不一样,你是飞檐走壁来去自如,水深火热龙潭虎穴困不住,您受累,多担待点。”

薛凌捏着那一指竹节,稍作思索,确觉放把火好。她没立时应承,道:“你说的轻巧,别不是想把我也烧在这。”

苏远蘅仰脸看外头,热络不改:“哪能呢,夜间是骗过了您养的狗,这会又骗不过,苏家家大业大,平白给您一人赔啊。您倒是耐心些,好歹等咱们出去了再点呢。”

薛凌笑道:“你说的是。”话落不由自主,目光往软榻处飞快一瞟。瞟完才察自己怪的很,莫名其妙看那软榻作甚。

她无端心虚,登时垂了头,不知苏远蘅瞧没瞧见,总而再没说话,转眼屋里便只剩她一个活人。

薛凌缓缓抬头,略凝神听了一遭,近处并无动静,倒不是担忧沈府有人在周遭,出了这么大事,有人早跳出来了。而是想着以薛暝的性子,该留了一两人跟在暗处。

不过习武之人善掩气息,听不出来也正常。她深深吸了口气方转脸,走近两步,果然是……那男童右手缺了无名指和小指,看着,竟是齐根断的。

想来是苏银与苏远蘅说了经过,苏远蘅特意将男童右手放在外侧,一眼就能瞧见。因当时男童已经死了,是而断口处血迹不多,能看到露出的惨白骨节。

夜间说了些什么?她自喘了两声重气。

当时紧急,哪顾得上说了什么,但凡不那么紧急,还能多瞎扯两句,类似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终还是觉得可笑居多,比起鬼神之说,显然还是当年自己的下落不明来的可惧一些。

拧开竹筒盖子,里面果然是个火折子。薛凌站往床边,将帘子挑起个小口,斜眼看日头,约莫是辰时过半,以往日经验,离散朝还早了些。

她指尖来回搓着火折子,想着是要等等,这会一把火燃起来,万一消息传的快去到了沈元汌耳朵里,那蠢狗突而贪生畏死不肯撞就不好了。

那自个儿还得在这破地呆好久,胡思乱想间目光莫名又移到了软榻上。这会多瞧了两眼,记起沈家那小女儿来。

人在里屋,薛凌迟疑,然并没进去,只想着昨夜见面,并未多瞧。沈元汌尚不在自个儿眼里,哪有功夫关注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沈家的小女儿,声名也就听过一桩,是苏凔郎才女貌的璧人。

她勾嘴,鄙薄丛生。

也就是当时魏塱想扶持苏凔,拉拢沈家,炮制出来的金玉其外尔,哪来那么多君子淑女。

笑到一半,忽而眉眼僵冷。像晨间阳光,才顺着窗沿要往屋内爬,刚触及个薛凌发梢,大片云彩飘来,遮的严严实实。

她到底记起,当年自己也是盛名在外,原是梁成帝为了逼着阿爹送自个儿回京,搅弄出来的子虚乌有。

是有些像,有些像,怎么会有些像呢。

她忽而心悸,怎么今日沈家女儿,会和当日薛家儿子有些像呢。她靠着墙,抓着竹节在墙面上杂乱无章的轻敲。

越想越觉得像,越觉得像越要想。一样的被人骗,一样的被爹累,一样的不服气,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总算是……有哪处不一样。

自个儿是赢家,而沈……沈伯清好似叫她英娘……沈英娘已死。

再等不得了,这破地,苏远蘅差不离该滚到门外了吧,倒也不必替他考量太多。

她停手,站直身子信步往箱子处走,先前苏家已经开了锁,只将盖子虚掩着。揭开来,里头一个陶罐封着,旁边搁个葫芦瓢,甚是精巧,里头嵌的八仙栩栩如生,铁拐李坐在葫芦柄处,拐杖恰成了瓢把儿。

就说那老不死比起黄霍之流,是修了十八辈子的德。薛凌启了坛封,登时桐油味浓,她掩鼻,又愣了愣,没料到苏远蘅弄的是这玩意。

然弄这玩意儿合情理的很,这玩意儿一点即着,不烧完水都泼不灭。她愣的是,这味道,就好像平城烧起来之前那个味道。

一样的桐油,哪有不像的呢?

她愈发急,只说是桐油味实在太大,拖久了万一给人闻见。拎起那八仙瓢没入桐油里,神也好鬼也好,转眼就被糊的面目不清。

各处浇了些,油线纵横,又将剩余尽数泼在门口处,薛凌转身到外头,轻呼口气,指尖火起,跟着头顶艳阳一起跌尽屋内。

“砰”的一声,凶光大盛,沈元汌撞在金銮殿的龙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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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胡沙

连两处刹那间的安静都分外像,她还来得及在原地站立片刻,闲看青烟直冲九霄,魏塱也来得及坐在龙椅上,任由殿前众人瞠目结舌。

直到某处有女声惊叫“哎呀,怎么突然间起火就烧的这般旺?”,金銮殿上也终于有人上前两步,痛道:“哎呀,沈大人……这是……这是……”

薛凌转身,朝着来时路往回,身上衣衫还是灰不溜秋小厮样,便是遇着了沈府下人,正是水火滔天的时候,估摸着也没人顾得上她皮白肉嫩一小虾米。

然应是那管家做的实在周到,这一路并没正面撞上谁。唯行至门口处,瞧见换了个守门的在那站着。大抵此门重要,必须得有人迎,原先的死在书房,这便新抓了个替死鬼来。

行至近处,不等那门房发问,薛凌焦急道:“起火了起火了,快开门,我去寻人。”

看门的不疑有它,等薛凌出去老远才想着好像有些面生。然沈府底下张嘴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能自己个个都面熟。他来盯着的是往里进的,管事的并没交代留意往外出的。

反倒是这天道好端端的,怎么宅子燃起来了?

魏塱亦起身,挥手示意侍礼太监王厚去瞧瞧沈元汌。殿上朝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是何心思。一人焦声道:“陛下是不是,先传御医来,沈大人……”

魏塱看与那人,笑道:“无妨,先看看吧。”

王厚下了台阶小跑几步,伏地伸手要抱,却见沈元汌额前大洞,血流了一脖子,自个儿伸手上去,怕不是得挂满掌。别处就罢了,这会没散朝,保不齐自个儿还要往皇帝身边站。

他只伸出根手指,往沈元汌上唇处凑了凑。片刻拿下来,又望了望那龙柱,上头龙须挂着红白相间,不知是不是沈元汌脑浆。

这人死了,死透了。他隔着重重门墙,和沈府守门的小厮作一般心境……

这天道好端端的,怎么沈大人撞上去了?

不同的是,沈府的火并没烧到门口,小厮还有许久悠哉可躲,金銮殿上早就是无边火海,人人煎熬的紧,连皇帝自身都不能随意凑出些闲工夫。

王厚起身,先朝着左右轻摇了摇脑袋,又小跑几步上到龙椅处,低声与魏塱道:“沈大人去了。”说罢仍恭着身子,想着皇帝要吩咐赶紧着人将沈元汌尸身送回去,他就着礼直接应了就是。

没料得魏塱轻道:“知了。”说罢略偏头,示意他站到旁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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