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食堂,人群拥挤,楼梯角落唯一的餐桌是难得清静。
陈仟早早占了位置,拉着新转来的同桌坐下,忽略了一件事。
两人聊的正开心,准确来说的更多是陈仟一个人的独角戏,一旁的男同学高冷地似个神仙,听到不可思议的八卦,也只是简单的应道:“你坐最后一排,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
韩易见对方愣住,眉头轻皱,食指轻推眼睛框,一本正经地说道:“或许……你可以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学习上。”
说罢,眼前的女孩没有回答,反而是乖巧羞涩地点头附和。
韩易反而觉得不自在,他也只是故意说话赌她的嘴,他从来没有碰过如此话唠的女同桌。
陈仟也正想着换个方式与他接近,对方喜欢什么样的,活泼可爱看来是不感冒了。
她这一不说话,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韩今初刚开始觉得耳朵清静,直至两人出了食堂,一路无话便有些尴尬。
忽然,一个人的出现拦住两人的去路。
眼前的人姿态和陈仟姿态很是亲近,韩今初开口说了句有事便早先离开。
留下面面相觑的兄妹俩,陈屿一如既往的温柔递上牛奶,说道:“长高。”
陈仟听烦陈屿口中的两个字,不耐烦地接过,头顶就被某人恶心的揉弄。
她精心弄好的头发就这样糟蹋了,陈仟一口气喝完,还没吞进去,将空瓶子塞进对方手里,转身就要走。
陈屿急忙拉住上前拉住妹妹的手腕,却落空,抓了一团空气,只能尴尬地收回手。
陈仟转过身,随手轧起披散的头发,眼里的厌恶快要漫出来,冷冷地瞪着眼前的人。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
陈屿神色僵了一分,面色温和地问道。
陈仟往前走近一步,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一字一顿地说:“一副被人戴了绿帽子的表情。”
她也不想这么说,只要每次她一和男同学走在一起,就会碰上她哥,实在是太挡她的桃花运。
陈仟是故意恶心他,谁曾想这句话奏效得快,陈屿像是磕了药,神志不清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周围路过的人的目光都快冒出火星,抱着他的人不松手反而还用上几分力,像个变态不知道在吸什么。
陈屿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就是觉得妹妹太小,容易被骗,自己有点被害妄想症。
两人许久未亲近,难得一个拥抱,令人安心,还有点好闻,她这是喷了什么香水。
没等他细闻,脚上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就被人推开。
陈仟抗拒的神情都写在脸上,嫌弃地拍拍身上的衣服,凶狠地说道:“就算你是我哥,也不能这么报复我!!”
说罢,人就溜得没影。
陈屿那个死人虽然在学校有些名头,知道他们是兄妹,她也膈应,幸好澄清,要不然她就要放到学校论坛上。
下午六点,陈仟心不在焉地背着书包,踏上自行车准备回去,完全无视一旁跟随的人。
陈屿瞥了一眼妹妹,浅笑着问道:“生气了?”
“不愧是学霸?这都被你猜中了!!”
听到这样平淡地语气,他竟有些想念中午她火爆的脾气,有生气,她的眼里还能看到他。
话音刚落,陈仟就见一旁慢悠悠地人骑得飞快,喊道:“追到你哥,下个月的零花钱分你一半。”
夕阳下,骑着车的人影越来越模糊,陈仟刹住车,静静地看上几秒。
神色恍惚间,她也奋起追了上去,半个月的零花钱,能抵她几天的兼职,走!!!
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竟缩短了二十分钟。
楼下,盘着发的中年妇女见着兄妹大汗淋漓推着车的样子。
“妈?你身体不好,以后不要下来接我们了!”
陈仟说着就要上前拉着女人的手,女人的却无视了女儿的靠近,反而走到儿子旁边,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
嘴里说着:“屿儿,妈咪熬了绿豆汤,喝了解暑,看你热的。”
陈屿抽出手,笑着拉着母亲走到妹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仟仟也回来了。”
“仟仟是谁呀?”
女人眼神呆滞,全然看不见乖巧地女儿,一心只想拉着儿子上前去喝绿豆汤。
陈屿耐心解释了几句,没有听到母亲的回应,抬眸看去时,妹妹已经换鞋进屋。
陈屿进屋安顿好母亲,走近厨房倒杯水,瞥见一旁正拿着瓢盛汤的人,一个箭步抢过碗,义正言辞地说道:“哥重新给你熬,这个不能喝!”
“你能喝,我为什么不能喝?”
“给我!”
陈屿依旧不理,直接将一整锅倒进水槽里。
“陈屿!!你非要和我作对,喝一碗汤怎么了,你告诉我?”
陈仟就不明白了,小时候他说妈妈生病了,做的东西放药,对她身体不好。
现在妈妈病好转了,她就是喝一碗,顶多是吃坏肚子而已,他自己却一个人悄悄喝掉。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吸鼻地抽噎声,陈屿愣住了。
抬眸想看看妹妹时,只看见一个脚步的残影。
“嘭!!”门被锁上,陈屿无论怎么敲门,里面的人始终不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陈屿佝偻着身子,低着头,努力压抑内心的愤怒,哑着声音说道:“仟仟,哥哥给你道歉。”
“你……”话说一半,门突然从内被打开。
少女披着头发,仰着头,眼里的倔强和难过显而易见,却还是强硬着声音说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偷偷喝掉,你是不是想妈妈只爱你一个,所以……所以她……到现在还认不出我。”
陈屿认真地听着妹妹地控诉,眼圈慢慢红了。
他伸出手,将妹妹揽进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头顶,肩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伴随着轻微地潮湿。
“仟仟……”陈屿轻声呼唤,眼神却看向妹妹房间的另一个房间,对上一双怨恨愤怒的眼睛,漆黑地似地狱里的恶魔。
“贱人,小屿……小屿不能被抢走……”
断断续续地声音越来越大,陈屿的神色越发暗沉,哄着妹妹进房休息。
他要赶快将这个女人送进医院,她会打扰他和仟仟的生活。
一夜无眠,一早陈屿做好早餐准备去叫人的时候,打开房门,里面的东西干净地少了一点人气。
空旷地房间响起一声不合时宜地轻笑,陈屿并未多看,关紧房门后,粗略地吃过早餐后,带着母亲就去联系好的医院,交了长期三年的住院费。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陈屿也以为真的是这样的。
上学的路上,他撞见了一辆从学校里出来的一大巴,远远透过窗户,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犹如走马观花,他垂眸正要往前走时。
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佳怡,帮我拿一下。”
徐晓柔递过水杯,找到胶圈后,正要轧起披散的长发,一旁的人忽然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嘴里喊着:“晓柔,你看……陈屿,陈屿他在干嘛?!”
陈屿?少女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侧过身,看向窗外。
少年穿着校服,一向一丝不苟的他,这次散乱着衣襟,奋力地瞪着自行车追着大巴车。
头发全然被吹向后,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
想必是车开得太快,徐晓柔看了一眼,就不见踪影,神色略显失望。
她收回身子刚坐稳,还没听到闺蜜的吐槽,大巴车来了个急刹。
“操!”
众人抬眸,就见车头二米处站了个人,穿着校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司机开门还没说话,就见这人走近车里,目的明确地直直走向左侧窗边的
二十分钟过去,陈仟站得腿酸,心想隔壁蹲厕所也这么慢。
陈屿只能冷着脸,听到冲水的声音,才放下手,一言不发地拉着人出去,直奔校门口。
路上,陈仟想起刚才在厕所闻到的腥臭味,一阵想吐。
两人回到家,陈仟板板正正地坐在桌前,见陈屿走进厨房,连忙跟上去说道:“哥,你不知道妈在睡觉吗?”
“知道,但你饿了。”
“我们可以出去吃。”
陈屿嗤笑一声,关上冰箱门,自顾自地打着鸡蛋,平静地说出那个令人心寒的事:“你不是一直在存钱吗?出去吃多浪费。”
陈仟顿住,下意识看向自己房间的房门。
少年侧过身瞥见妹妹的动作,走过来将鸡蛋壳丢进垃圾桶里,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嘴里发涩,还是扬起嘴角笑了笑。
陈仟恍惚间看见陈屿九岁时候的样子,浑身脏兮兮地,敲响她的房门,笑着让她抱抱他。
陈屿走近她,两人的距离不过半步,他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吗?妹妹。”
陈仟点点头,只是对一件事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存钱?”
“整理房间的时候,看见的。”陈屿满不在乎地答。
陈仟一听,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嘴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半晌也只是说了句:“我这个星期都会住在朋友家里,下个星期就要出国,为期一年。”
她也不用担心自己隐私暴露这问题,陈屿这家伙在外清高地很,在家像个老妈子一样,什么都要管。
陈屿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也只是让人吃完饭再走,并告知他已经将母亲送往医院。
“妈这边我会照顾好,你不用担心。”
陈屿做事她放心,她也要专心备考,争取保送地名额。
陈仟原本打算去小姐妹家挤一挤,去了一天,她家的情况只适合来几个小时,早知道她不赌气搬出去,再搬回去岂不是很打脸。
韩易见一旁的人没精打采,他之前还以为她是那种闲散地性格,一个星期地相处,他竟然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
“陈仟?”
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侧着脸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我要出去?”韩易扬了扬手中的水杯。
“……”她有时候挺想报警,穷的人穷得没地方住,人家一个水杯抵她一个学期的学费。
韩易见她起身,正准备出去,突然被人伸出胳膊挡住,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陈仟有些不好意思,抬手示意他低头。
韩易没多想,以为她又要说什么八卦。
陈仟深吸一口气,呢喃了几句没说口,韩易瞥见眼前人紧攥的拳头,她在紧张什么?
耳朵里没听进任何话,只有源源不断地湿热传来,晕染至整个耳廓,红的滴血。
几秒的时间在两人看来竟觉得漫长,陈仟终是难以启齿,正好上课铃敲响。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怪异,韩易率先打破平静,钢笔在书上写着:“你想说什么?”
陈仟:“有房吗?”
“求收留,给房租!”
韩易看着字迹后面的表情包,滑稽又可怜,心头一动,写下一笔又划掉,最终还是答应。
心里安稳自己,就住几天,朋友之间帮帮忙很正常。
临近黄昏,陈仟从保安室拿过行李,安安静静与韩易在路边等着。
陈仟往旁凑近几步,低声问道:“房租一天按多少算?”
韩易认真思索了半天,很真诚地问了句:“你有多少钱?”
陈仟尴尬地伸出两个手指头,她想说总共就两万。
别太贵!下一秒,她就听见他说:“二十。”
“但房间不是很好。”
陈仟想那房间能不好到哪去,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不出她所料,真少爷家的房子就是大,欧式风格建筑,但没有电视里描述地夸张。
一路上,陈仟只看见一个阿婆在打扫庭院,进屋后,感觉更加空旷,一切都是崭新的。
少年自顾自地上了二楼,转角处停住,看了眼后面提着笨重行李箱的人,继续上楼,打开房门。
陈仟放下箱子,在门外看了个大概,是真的很不错,简单的配色让人看起来很舒心。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可以找我或者院子里的阿婆。”
韩易说着,让她上手自己设了个密码。
见人背过身,身心放松了许多。
晚饭,韩易看出她的拘谨,出声提醒道:“你交了房租,不用这么……正式。”
“叔叔和阿姨,他们不在吗?”
韩易笑着盛了碗汤递过去,淡淡地应:“他们在国外,特殊时期会回来。”
原来是个留守儿童啊,陈仟没在说话,韩易不善言辞,想和对方聊天,等找到话题的时候,人已经吃好进屋。
陈仟躺在床上,平时会玩上一个小时的游戏,这会已经熟睡过去。
突然,一阵阵雷声袭来,大颗大颗地雨滴敲打着窗户,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上方在滴水,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村里的老家。
老家是一个由石头堆彻的小房子,屋顶时常会漏水,直到母亲生病,一家人才搬到市里,拘谨着过日子。
九岁那年,母亲彻底病了,神志不清,父亲找了另一个女人,离开他们。
梦境里的一切变得越发真实,泪水无端从眼角划过。
一只冷白的手指轻轻擦过女孩的眼泪,却不曾想连带着雨水弄湿了女孩的衣服。
冰凉感瞬间惊醒正在睡梦中的人,陈仟慌乱着喊着救命,就要往门外跑去。
穿着白色雨衣的人见状,急忙上前抱着受了惊吓的人,喘着气在她耳边说道:“我是陈屿!!”
但已经于事无补,陈仟的脑子一片混乱,嘴巴被蒙住,瞥见柜子上的花瓶子,抬脚踩住后面人的脚,一个扑身双手抱着花瓶,竭力举起往后砸。
腰上松了力,陈仟不敢放松警惕,转过身不要命地抬脚就往那人的头踢去。
踢了几下,收回脚时踩到湿滑的地面,一个滑倒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