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年龄稍大的那个黑娃总算有反应了,伸出手,但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
李正干脆一把拉住他的手,将糖塞进手心。
然后又塞了另一个。
到临了自己又摸出一颗,撕开糖纸又塞进嘴里。
王翻译在一旁看了呵呵笑,说咱们长得不糟糕吧?怎么他们看我们都想看人贩子似的?
说完,对着那两个黑娃一通叽里呱啦,告诉他们这东西可好吃了,是牛奶糖,很美味,如果他们觉得还吃,还可以再给几颗。
王翻译就是王翻译,熟练操作l国语又拉近了一些彼此的距离,俩黑娃也很好奇面前这黄皮肤的军人怎么就懂他们这里的话了?
最后,还是领头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做了第一次尝试,学着李正的模样撕开糖纸,将糖塞进嘴里。
嚼了几下,兴许是牛奶糖的甜味让他惊喜,转头对另一个黑娃说:“好吃!快吃!”
另一个黑娃照做。
结果不吃还好,一旦这俩娃吃开了,那些跑掉的黑娃都回来了。
这下子可好了,一群娃娃围着李正和王翻译,手伸得特长,嘴里喊着:“糖,糖,糖!”
李正口袋里只要十来颗糖,本来还打算留点给布玛,这回一看这阵仗,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糖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布玛的事还没打听呢。
于是他把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都拿出来,举在手里,让王翻译告诉孩子们,问村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布玛的孩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然,无论哪个国家的孩子对于糖这种东西天然就没多少抵抗力。
领头那位黑娃双手一张,拦下其他人,先行举手:“我知道!”
王翻译问他:“你知道?他住在哪?”
那黑孩子手一指,指向身后:“在村子那边。”
李正虽然没听懂,但是看表情看动作已经猜出了八九分,于是赶紧让王翻译告诉他,让他带路。
那小家伙倒也干脆,手一伸,来了一句:“糖!”
李正一愣,旋即笑了,将其中两颗糖先递给他,然后让王翻译告诉他:“先给两颗,到了布玛家,剩下的都是你的。”
有糖好办事。
小黑娃立马带路。
沈军带着其他人也跟着去,大家进村必须一起进一起出,不能分开。
这是安全起见。
李正知道布玛很穷,可当他真看到布玛家的时候,才知道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那不能叫家。
那只能叫窝。
一棵树下,支棱着几根木棍,上面搭着一些木板,墙一面是泥巴墙,其他几面只有干枯的树枝略微扎一下,撑起来就是墙了。
整个屋子大约就六七平米,旁边树下有个随便堆起来的土灶,灶上放着一只黑乎乎看不清材质的锅。
布玛看到李正的时候吃了一惊。
李正看到布玛,心中一喜,顺手把糖给了那个带路的孩子,履行了承诺。
“布玛!”
李正看看左右,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后,招手把布玛叫了过来。
布玛到了跟前,李正也不说啥,直接将几个单兵食品包递给他。
“最近怎么没去我们那边卖口香糖了?”
布玛打量了一下李正,目光却落在李正身后的李丽身上。
他问李正:“这是医生吗?”
李正对这句问非所答的回话有些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她是医生。”
布玛双眼一亮:“她能看病吗?”
李正哭笑不得:“医生当然能看病。”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问:“你家谁病了?你爷爷?”
他想起了布玛家除了他就一个爷爷了。
可自己这几个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居然没看到他爷爷出来。
恐怕是真的病了。
“我爷爷病了,而且很严重。”布玛说:“你能救救他吗?”
“当然可以了!”
不用李正回答,李丽抢先回答。
终于能找到一个肯让自己看病的人了。
众人正想进屋子,忽然那个祭司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拦在了众人面前,并且开始指着布玛一通呱唧。
李正问王翻译:“他说啥呢?”
王翻译说:“这个巫医说我们是异族人,不纯洁,不能让我们看病,否则会遭到天谴。”
“天谴?”李正差点笑起来了:“他拦着不让人看病,我看他倒是不怕雷劈了。”
布玛跟祭司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王翻译继续解释给大家听,原来祭司早就给布玛爷爷看过病了,拖了好几天,吃了好几副药,又施了法,但效果没看到,人都快不行了。
沈军对医疗队的队长李丽说:“李队长,我看咱们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你直接进去看病就是了,管他什么祭司不祭司的,我们又不信这套。”
医者父母心,听说都耽误几天了,病情严重,李丽哪还管他什么巫医不巫医,祭司不祭司的?
救人还要遭天谴?
那就让天谴试试吧。
她二话不说,直接从布玛和祭司中间穿过,拎着自己的医疗箱进了那个又黑又矮的房子。
祭司一愣,他没想到一女子居然敢这么大胆,想发作,可一看周围这几个蓝盔士兵荷枪实弹,自己实在招惹不起,也就只能在一旁再次筛糠,各种诅咒。
李正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作法,守着门口,其余几个兵迅速散开,占领位置警戒起来。
祭司一人在那里继续咿呀咿呀地筛糠,却没人在意他的举动。
不要钱
刚进屋,李丽就问道了一股腐臭味。
作为一名医生,这种味道令她立即邹起了眉头。
房子里头很小,床就在角落,即便是白天,依旧光线昏暗。
布玛的爷爷叫做哈吉,此时就躺在角落的小床上,即便大热天,身上却盖着一床脏兮兮的被子,时不时发出呻吟。
布玛将李丽引到窗前,掀开了那床被子。
腐臭味更浓烈了。
李丽戴好口罩,小心翼翼地在床前蹲下。
她注意到哈吉的右脚小腿脚踝上面大约两寸的地方,上面缠着一根完全不能满足卫生条件的破布,有湿漉漉的粘液从里头渗出,也不知道上了什么药。
迅速戴上手套,李丽打开医疗箱,取出一把剪刀,将布条剪开。
腐臭就是从这里散布出来的。
其实不用细看,李丽知道那是创口感染化脓了,估计情况还挺严重的。
当布条剪开后,露出里头糊在腿上的厚厚一层黑乎乎如同芝麻糊一样黏黏稠稠的东西,从肿胀的程度上能看出来,创口已经腐烂。
“晓倩,去看看病人现在是不是发烧,量一下他的体温。”
李丽一边说,一边取出双氧水、活力碘和生理盐水,交替清洗伤口。
黑色的东西李丽估计就是巫医的药,具体是什么物质她也没兴趣知道。
现在必须清创,看看伤口如何。
“王翻译,问问孩子,他爷爷是怎么弄伤的。”
王翻译连忙问一旁的布玛。
布玛一五一十将伤情的缘由道来。
布玛的爷爷哈吉前些日子去附近的草原上狩猎,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那是一种获得肉食的来源。
不过那天哈吉的运气似乎不好,他踩到了别人布置的陷阱,被一支箭射穿了小腿。
那是一种简易的小陷阱,拌索触发,旁边隐藏着一个发射装置,能射出一支木箭,箭上有绳索,射中小动物就会死死钉在动物身上直至它气绝。
射在人身上一般不会致命,只是会造成创伤。
哈吉自己忍痛砍断了箭头,拔出了箭身,回到村子后自己在路边采了一些植物叶子捣碎敷在伤口上。
以前这里的村民受伤多数都是自行处理,这回哈吉也不例外,但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伤口没有愈合,第二天还变得更加严重。
于是布玛去了祭司那里求药,用100西法换回来了两副药,按照巫医的吩咐敷在伤口上。
没想到第三天,伤口不光没好转,哈吉开始发烧。
所以布玛根本不再相信祭司的话,但他又没有足够的钱带爷爷去医院,只能自己守着爷爷伺候着,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情况看起来很严重,幸亏遇到了李正他们下村巡诊。
如今哈吉的伤口已经烂开了,原本箭孔很小,可如今腐烂到深可见骨,窗口全部浮肿并且腐烂,有茶杯大小的坏疽。
“高烧395度。”
邵晓倩量了体温,向李丽报告。
“不行,这里的卫生条件不行,要将他带到我们的医疗点去进行紧急处理,他这种情况再不处理,连命都可能搭上。”李丽是个作风干脆利落的女军医,一扬手,对沈军说:“沈排长,让你的兵过来一下,派个人背着他回到医疗点去,我要做个简易的清创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