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永不落红尘(1 / 1)

来人着蓝羽袍似是畏寒,体态雅致,款款落座,看着熟睡的一人一狐,浅浅笑道:“我这师弟和师侄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没想到就这样被您轻松拿下了。不愧为魔主呢。”

“……你从何知晓?”牧淮将床帘拉上,听见窗外格外吵闹,便走近查看。

这会儿已是深夜,街上人却如痴如醉、手舞足蹈地游玩,浑然不在乎是否有人被他们打扰了美梦,像喝醉了酒,又或是魔怔了:透露出一丝诡异。

牧淮合上窗,身后的女子道:“絮落之事,且到此为止罢。”

他转身,男人的身板在纤弱的女子面前显出满满的威慑力,“天青和你有什么交易?”

岁颂微微收笑,呵道:“从很久以前。”

“你与他早就认识了?”

“那可太早之前了。”

牧淮在一瞬间了然了大致情况。

他说:“天青从未与我提及过你,便没理由阻止我的行动。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向天下揭露你。”

岁颂却不慌不忙,淡然道:“哦?若有那一日,我便顺势揭露你,落得人族清净,如何?”

“你有证据吗?”牧淮倏地压低眼皮。

“整个絮落都在我的监控下。”岁颂不无挑衅道,“你们玩得很开心吧?”

谈到这,已经说无可说了。

牧淮点头:“行。”

岁颂起身,声音如表面上显露的那般温柔:“合作愉快。说起来,天青教了你不少东西呢,你连醉花阴都有。”

“儿时被他扔进蛊盅里,中了太多毒,之后他反悔了回来救我,便给了我醉花阴。”牧淮并无回忆之色,淡淡道。

岁颂叹气:“他那孩子,打小就阴沉。”

牧淮不语,反倒问起:“那些蛊凑在一起是想做什么?”

岁颂慢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举起手。那只白月光似的玉手在半空中突然握紧,应着这个动作的是整个城的鸦雀无声。

岁颂回头,向牧淮扬了扬右手,笑道:“如何?”

牧淮怔住了,不解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复杂。城外那碗汤是关键。你可以这么想,随着时间的流逝,种子在他们身体里发芽、茁壮,最后取代他们。”

岁颂见牧淮脸色突变,乐道:“骗你的。这是我预想的结果,目前还未能实现。我只能短暂地,在絮落,控制他们。”

然而这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

“为了表达诚意,我愿意告诉你一点点我的计划。”

岁颂松开手,窗外恢复人声鼎沸。

“你们第一天进城见到的那个女孩,被她爹娘卖到了浮生楼做童妓。原先,她娘应是不愿意的,但可惜的是,她娘确实已不再是那个疼她爱她的娘了。孩子还真是敏锐啊。

“絮落每一个狂欢的夜晚,都有人悄悄地失踪,再被异物弥补。浮生楼的六层关押着那些失踪的人,他们被用来做各种实验。我需要大量的人,大量的……”

岁颂说完,饶有兴趣地看向牧淮:“你又为何隐瞒身份来苍梧山,只是为了见宿雪眠?”

想必也是天青告诉的岁颂,牧淮对宿雪眠有朦朦胧胧的恋慕之情。这么看来,天青和岁颂在很早就相识,时至今日也保持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而且岁颂的一番言论说着轻轻松松,听者牧淮却是不敢深想她到底想走到哪一步。

是以他一时慌神,没有即使作答。

岁颂不再追问,看了眼床,说:“醒了便走吧。那老皇帝已经一命呜呼了,再晚点,你们可是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你们”?牧淮心想,我与李景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岁颂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近日京都的雨下得总细细蒙蒙的,让人感到压抑与不尽兴,今晚却是忽然电闪雷鸣起来。

一阵雷鸣,一片啼哭。

老皇帝预感不妙,传来妃嫔臣子与皇子公主,一一交代后事。一切稳妥了,遣散众人后,才对一直站在角落,用了隐身术的柳溪梦轻声唤道:“师姐……”

那英气女子竟是哭红了眼,黯然走到他面前,看他白发苍苍真是哽咽难言:“怎么……老得这般快……”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一头白发,全为了撑下几十年前岌岌可危的李氏王朝。

“盖人生天地之间也,若流电之过户牖。”李景阳粗声叹道。

他看着仍旧年轻的柳溪梦,眼神中闪过嫉妒或者羡慕但最终都归于平淡了,“师姐,我仍有一事相求。”

“你说,你尽管说。”

“是关于我那个迷失许多年的妹妹,牧万和,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你想让我帮你找她?可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却始终了无音讯。”

“你……”李景阳不知道柳溪梦本就在寻找牧万和,听完心情复杂地闭了闭眼,又是叹气,“多谢了。那我便……没了念想。合上眼,也算是……能……安睡了……”

柳溪梦睁大眼,握住他苍老的手:“师弟!你再等等,小师弟和昭明的儿子还没来!李景阳,你醒醒!”

老皇帝如暮年的雄狮般合上沉重的眼,可语气中有些委屈:“师姐,我是真的累了。”

后悔吗?若当年没有不甘心、太偏执,而是选择留在苍梧山修道,他也会像柳溪梦一样年轻,说不定还会成为赫赫有名的仙尊,被人敬仰。

可惜他落了俗,回到皇宫这个四方囚笼、八方之网,坐在龙椅上勾心斗角、算遍了阴谋阳谋。

偶尔梦见自己下山教牧万和读书识字,信誓旦旦地给风昭明出追媳妇的主意,和饮光、柳溪梦谈天说地,最后在漫天繁星下跟师兄师姐亲手做灯笼再放飞。

苍梧山多花草树木,那是一处再好不过的梦乡,即便是凡间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它的动人。

他在那多自由啊,直到醒来才知道是大梦一场,身边却是空空如也。

他扪心自问:得到了吗?得到了什么?母后早早离世,牧万和也不在了,兜兜转转,他最爱的人不是走就是散。

哪怕三千后宫佳丽与皇子公主,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心中总涌起难忍的悲哀。

“罢了……看不开,放不下,就这样吧。”李景阳说道,有些孩子气地说,“下辈子,不……不止下辈子……我不要……我再不来这滚滚红尘了……”

他隐隐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润。他老了,分不清那是自己的泪,还是柳溪梦的。只觉得太烫了,烫得他想睁开眼看看。

可他终究是睁不开了。

柳溪梦怔怔地看着,泪水夺眶。

雨歇云收,曦日东升,九声丧钟,一个皇帝的驾崩,象征着一个朝代的更迭。

好在先帝事先安排好了后事,臣子处理起来倒是有条不紊,管理体系己初具规模,朝中大小事宜几乎都能自理。

柳溪梦在不远不近处看着他入棺,这时岁颂突然出现,道:“怎么不现身?”

“我怕扰了凡间秩序。”她声音沙哑,一听就是哭过的。

岁颂笑道:“无事,我已向沈既明请示,也怪我早没告诉你。”

“不了。”柳溪梦却拒绝了,失神地望着棺材,“就这样吧。”

“师姐,节哀顺变。”

柳溪梦无言。

岁颂看到她红肿的眼圈,神色微变,“师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喜欢李景阳吗?我是说,男女之间的喜欢。”

柳溪梦一怔,忙道:“没有!”

“可是你对他太好了。”岁颂蹙眉,“给他准备功课,教他法术,寻他妹妹,他只要撒个娇,你就心软,连一点回报都不需要。”

柳溪梦无奈道:“师妹……我对他从未有过那种感情。我爹是酒鬼,喝多了就要揍我娘,终于有一日喝死在湖里,我娘就带我回来牧家村。我娘心情不好,也没人管我,我跟个野孩子一样疯玩。我初见李景阳,那是我觉得很不一样的人。养尊处优的太子,沦落到被叛军虐打,我看不下去便救了他。”

她揉了揉疼痛的眼,“其实我对你们的感情都差不多,只是他更需要我帮忙。”

“是看你好欺负,就总要你帮。”岁颂扯了下唇角,眼神微冷。

柳溪梦摆摆手:“都过去了。”

岁颂没再说话,柳溪梦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一个巫师打扮的白衣人在沉声祈祷,空灵的声音像飞鸟穿透宫殿。

柳溪梦奇怪地问:“皇宫为何会有巫师?”

“我念及师姐弟情,与仙盟商量请来了族内大巫为他送行,毕竟李景阳这个皇帝当得那般好。”

她顿生疑窦:“是吗……可我总觉得他念得让人不舒服……”

她不懂那些叽里呱啦的祷告词,可曾经和岁颂一起去过北境,听到的祈祷能让人吐出浊气。

岁颂:“大巫自有他的道理。”

柳溪梦见她不愿多说,便不再盘问了,心想总归不是要害李景阳。

她隐匿在角落,反倒是岁颂大摇大摆地站在显眼处,与不知道姓名的皇子交谈,丞相向她尊敬地拱手。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柳溪梦再一看,猛然发觉整个京都都有仙盟的身影,尤其多的是身穿沈家家服的北境修士。她不禁皱眉:什么时候修士也能大量出现在京都了?那刻在冰雕上明晃晃的规定是融化了吗?

她心里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恐慌感,似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个早已被悄悄细密缝织的网中。

她望着外面的晴天,总觉得还是闷闷的,焦灼不安之下,她抱怨起宿雪眠的姗姗来迟。

“你们来得也太晚了!”

温浮白垂首轻声道:“我的错。”

风映泽打着哈欠,不以为意:“不是您说七日后吗?我们可是提前了四天呢。”

柳溪梦无奈叹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到你三师娘身后去,随她一同祈福。”

风映泽大抵是没睡醒,竟口无遮拦道:“人都死了祈哪门子的福?”

“小泽!”柳溪梦重声斥责,“他与昭明交情甚深,你对他不敬,便是对你爹和我不敬。快去!”

风映泽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拽了下牧淮的衣服,悻悻走了。牧淮跟过去。

柳溪梦叹气:“这孩子实在被宠得不像话了。”

可是毕竟风昭明和白宛就这一个孩子,偏偏这孩子既是人妖混血又是泣涟,怎么可能不宝贝?

唉。柳溪梦看着他没个正形的背影,又气又拿他没办法。不过,她的目光转移到他旁边的那个人。

风映泽脾气大,常年呆在山庄里,没什么知心朋友,他想让牧淮陪着他一起入门,柳溪梦觉得无所谓。

但牧淮总给柳溪梦一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他低着头跟一群皇子、公主一起祷告,那眉眼,说不出来的似曾相识。

牧……柳溪梦看过所有来参加招生大会的修士的资料,牧淮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游侠,况且天下之大,姓牧的也不是只在牧家村。

“师姐。”

温浮白的声音令她回神,“怎么了雪眠?”

“絮落的管理权都在仙盟手上吗?”

他这话问的不明不白,柳溪梦点点头,又问他:“你们去了絮落?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温浮白:“私以为那城诡异。”

“以前絮落由狐族掌管,后来被灭了后几年就交给了仙盟。城关了很久了,现在戒备森严,很少开城门了。你们去那玩了什么?不会去了……浮生楼吧?”最后她试探地问,从紧张的表情里看得出她生怕听见什么污秽的事。

风映泽啊风映泽,一定是这小子出的馊主意,非要去那种大淫窟!要是把宿雪眠带坏了,我要他好看。

温浮白想到自己在桥上被吸奶的画面,微微红了耳朵,摇头说:“没玩什么,就只是逛了会儿街。”

柳溪梦似信似疑:“真的?”

温浮白真诚道:“真的。”

“那就好。”柳溪梦舒了口气,“你们来得也是巧,今早李景阳刚走。”

温浮白说:“三师姐飞鸽传信,让我们速来。”

他刚起床,胸口尚有疼感,面对牧淮还有些羞涩,牧淮却递来信,打开看就是一番催促,便摇醒了风映泽,急忙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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