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敞开半扇,门前被黑西装的安保拦了一圈,堵成密不透风的人墙。
墙内有人在拉扯,几名粉衣护士被挤出来,有姑娘跌在地上,手腕上还留了一道很长血痕。
中年男人穿着浅色中山装,和中式布鞋,对安保们吩咐。
“扶好三少爷。”
“放开!别碰我!别碰我……”
沈厌趴在地上,谨慎地看着周围,门板被抓得咯吱响,尖叫声嘶哑刺耳。
指甲用力过度崩裂后,血渗出了甲缘,手背上医用胶带翻起来,两撮血污斑驳成了一片,针头不知何时被甩在脚边。
管家接到电话,第一时间来接唐弃和沈厌,可到了加护病房,沈厌就犯了疯病。
黑衣人强行拉扯,被一爪子挠破了脸,看着唐弃杀人眼神,没人再敢动手。
沈厌眼珠子飘忽,在一堆黑皮鞋,黑裤腿上来回打量。
应激的猫崽子,不受控的震颤着。
是唐家的人,黑衣服的都是唐家安保,他不能走,回去一定没命,唐弃会折磨死他。
想着这些,沈厌身子不自觉往门扇上靠,缩了缩就蜷成一团。
唐弃挑眉俯视,一把捞起他的手臂,将人拽起来,分毫没有怜惜。
“听话,起来,给我回家。”
“我不回去,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呀!”
苍白的少年瘦骨嶙峋,甩开他的手迅速躲到一边,四下张望两眼,抄起护理车上的注射器,胡乱挥舞起来。
黑衣安保没有退让,反而上前半步,护在唐弃左右。
私人医院尽管消费高昂,住院部依旧有不少病患,闻声纷纷探出头看热闹。
沈厌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空气都是稀薄的,像唐弃箍紧他的喉咙,是濒死的窒息感。
他眨着眼停了下来,异常平静的看向唐弃,颤巍巍地把注射器递过去。
“杀了我,在这杀。”
如果是在这,一定能少受些罪,沈厌不想被喂春药了,那种人是清醒,身体却放荡的感觉让他崩溃。
唐弃会用尽法子,让他一遍一遍的射精,到最后失禁还要继续被操。
那个魔鬼乐此不疲,只要弄疼他,就会无比快乐。
他不想让唐弃快乐,可怎么办呢?他只是唐家养的一条狗啊,剁了爪子拔了牙的狗。
什么亲身父母,都不重要了,没人会救他。
“别给我装疯卖傻!”
忽地,一只大手袭来,揪住他脑后的头发,扯着他抬头对视。
迎上来的是噩梦,是唐弃狭长的暗眸。
看着那双布满红丝的眼,沈厌忽而笑起来,攥着注射器朝唐弃的胳膊上扎去。
一下,一下,像拿着削尖的铅笔一样。
“杀死你!杀死你!你不杀我,我就杀了你,哈哈哈……”
尖细的钢针刺穿皮肉,唐弃似乎忘了疼,死死地咬紧牙关,青筋从脖子上凸显出来。
他像叼着猎物的恶兽,没有撒嘴,拽着沈厌头发,将人磕在门板上。
“妈的!”
走廊上乱哄哄一片,人群中心充斥着叫骂和诡异的笑声。
那是沈厌的声音。
郑意脚步顿时急促,看了眼身旁,顾引楼眉头紧皱,周身泛起一层不容冒犯的寒意。
“顾总。”
“小顾总……”
小护士们宫娥似的散开,纷纷向顾引楼投去仰慕的眼神,却没有一人能得到垂青。
那垛人墙就在前方,依然屹立不动。
顾引楼扫视一圈,沉着脸斥责道:“警铃是摆设吗?还是你们没长脑子,没长手!”
医护们噤若寒蝉,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一半。
他说完,将人墙推开,轻松突破了包围。
“这里是医院,请离开。”
孤冷的声音带着命令的语气,看热闹的人都散远了几步。
黑衣人们还算有职业操守,没有被这强横的气势吓到,但也只是维持原来的样子,不敢擅动。
对于名门望族他们都有了解,这位小顾总不是软柿子,得罪不起。
管家见状,走到人群前,堆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礼貌客气还带点桀骜,就像唐家私人定制的机器人。
“我们是来接人的,给顾少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别添麻烦!”
顾引楼没留情面,把话堵了回去。
他对唐家没好感,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连基本的体面都不配得到。
听到他的声音,沈厌已经顾不上疼,即便头发还攥在别人手里,他的情绪已经高涨起来。
整张脸绷紧着,因为兴奋而扯动五官,显得十分扭曲。
“哥哥!哥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不是在做梦,顾引楼来救他了。
就算是梦里,这个男人也没出现过,只有在危难之际,才会像个天神一样降临,帮他躲过所有的麻烦。
沈厌是个迷信的教徒,在茫茫浮世里偶然寻得一方信仰,自此之后靠臆想虔诚。
他兴高采烈地呼唤,头皮快被生撕下来。
“闭嘴!”
恨意从唐弃每个毛孔往外冒,他第一次在沈厌脸上看见光,此刻真的动了杀意。
顾引楼扯开唐弃的手臂,站到两人的中间,完完全全遮住了沈厌。
伟岸的肩背挡在面前,像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像阻挡枪林弹雨的盾牌,充满了浓重的安全感。
沈厌得意洋洋,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依靠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还肿着,也忘了身体上的痛楚,躲在顾引楼身后,伸手去扯那件黑色马甲。
他笑容狰狞仰着头请求,哪怕那个人根本没有回头。
“我不走,他们想弄死我。哥哥,我跟你走,跟你睡也行。”
因为许久没吃药,又受了虐待,沈厌的精神状态已经游走在正常线之外。他肆无忌惮地说着疯话,把那些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东西,堂而皇之的摆在所有人眼前。
人群里唏嘘一片,没人敢大声议论。
顾引楼身形一顿,只觉有只勾魂的手,隔着衣服在挠他后腰。
那句“跟你睡也行。”彻底让他咬破了唇。
他没有理会,只是逼视着虎视眈眈地唐弃,对方的疯癫不亚于沈厌,咆哮着,试图越过他抢人。
“顾引楼,你少管闲事!”
“我再说一次!这里是医院!”
顾引楼一把钳住唐弃的手臂,轻松地把人推开。
平时体能上占据优势的唐弃,此刻就像个扶风弱柳的大姑娘,他并不知道,为了保证人身安全,顾老太爷安排了顶级杀手在英国,专门做顾引楼的教练。
在顾引楼眼里,像唐弃这种普通拳手,只是个会用蛮力的莽夫。
管家机警的拉住唐弃,走到顾引楼面前。
“顾先生,禾宜是医疗中心,可不是监狱,您不能囚禁病人。”
“既然是病人,就该接受治疗。”
顾引楼没有退让,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执着。
没看那些录像前,他已经知道收购案被截胡,清楚是唐家搞得鬼。所以那段录像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即便救下沈厌,这孩子能说的内容也无外乎这些。
他依旧高高在上,挡在沈厌的跟前,能感受到腰后的手在打颤。
“你就是想睡他吧……”
唐弃气急败坏,开口抢辩,管家急忙将他拦下。
这些少爷们娇纵惯了,可以随意的口无遮拦,但他不行,他是唐家二三十年的管家,知道有些消息不能传扬。
管家撑着笑,微微颔首。
“三少爷是老毛病了,当初太太收养他的时候,就有基础病。唐家有固定的医疗团队,非常清楚如何疗愈,相信能得到很好的治疗。请顾先生叫医护人员协助,帮我们把三少爷接回去。”
话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出错漏的地方,他示意顾引楼,给沈厌注射镇静剂。
“我不回去,哥哥……”
顾引楼怒意萌生,身后传来沈厌颤抖的声音,他想搪塞回去,但不知如何开口。
管家目光灼灼,眼里露出锐光,显得颇为得意。
恰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这位病患很虚弱,需要卧床静养,我们禾宜不反对任何人出院,但是他是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签字才可以离开。如果你们执意强行带离,我院将有权向你们追究法律责任。”
季静阳显得有些疲惫,但到众人面前时,依旧是女强人的架势。
她穿着白大褂,手里举着沈厌的病例,朝唐家的人扬眉:“我院为二位都做了全面检测,以凸显我院的慈善心与专业,有些结果可能需要进一步确认。唐弃先生,打算留院观察吗?”
听着她意有所指,顾引楼低着头,嘴角不经意翘起来。
看来虚张声势,季静阳是一把好手。
唐弃听出画外音,却完全不在乎,顾引楼之前就是拿尿检结果吓唬他,这个女人居然也敢来要挟。
“你是个什么东西?”唐弃冷笑道。
季静阳笑了笑,高跟鞋踏前一步,像只白孔雀一样站在顾引楼身边。
“我是顾总未婚妻,也是医院的负责人。你如果留院,那么我就是医生你是病人,如若不然,就请离开。现在不是探视时间,想接沈厌出院,请监护人来签字。”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呆愣当场,顾引楼想反驳,却被她挽住捏了捏手臂,没能开口。
围观的医护皆是睁目结舌,谁也没想到院长和顾总是一对,这彻底打消了那群小护士的幻想。
沈厌的手僵在顾引楼腰后,心里错综复杂。
顾引楼有未婚妻,对他没有企图,那为什么还救他呢?一切都是巧合吗?会不会因为没有所图,就要弃他不顾了……
想着想着,沈厌呜咽起来,整个人蹲在地上缩到了墙角。
只有郑意是清醒的,窜过去拍拍沈厌的背,安慰起来:“事情很快解决了,你别着急,老板不会不管的。”
这些话像强心剂,让沈厌立刻停止了哭泣。
他泪眼婆娑地仰起头看了看郑意,见对方肯定的点头,才又看向顾引楼,像被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抽噎。
顾引楼没有反驳。
沈厌破涕为笑,捡起地上的针头,倏地扎进手背,一溜烟跑回病床上。
季静阳带着护士跑进病房,最快速度为沈厌换上干净针头,把所有仪器,药液全部安排完善。
病房外,唐家人仍旧没有妥协,依然堵做一团。
唐弃气势汹汹,扒开众人,抬脚踹在门上。
“让开!”
咚地一声巨响,回音在夜半空旷的走廊上弥漫开。
顾引楼皱了皱眉,单手将人推了出去。
护士台的电子钟已经显示零点,继续这样闹下去,对医院声誉影响太大。
顾引楼挂着一张清冷的倦容,一米八八的身高,让他犹如一尊门神挡在门口。
他微微扬起下颌,睥睨着唐弃:“与其在这里撒泼,不如打开网络看看,想想该怎么解决更重要的问题。”
他随手带上病房门,不让唐家人靠近半步。
适时,医院保安已经赶来,彻底阻断所有人的念想。
管家递过手机,唐弃疑惑的看了眼顾引楼,垂眸瞬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午夜档的媒体热搜一片沸腾,单是“泰斯会所大火”几个字,已经屠了几个平台。与这个词条相关的,还有许多言过其实的新闻,每条都在热议。
其中包括豪门盛宴变态玩法,有钱人的底线在哪里,甚至有人放出傍晚瑞景贡府的照片。
一条仅四个字的热搜,乍然进入前十,名为“唐氏陷阱”。
唐弃翻看着里面内容,几张模糊的照片映入眼帘,泰斯会所的大楼外停靠着救火车,许多人被警戒线全在空地上。
除去这张远景,剩下几乎都是他抱着沈厌的。
姿势暧昧,沈厌白花花的腿,整条露在外面。
图像的像素刻意降低,很难看出是谁,但足够混淆视听。加上爆料文字的捕风捉影,一些被臆测的豪门故事,就在众人脑海里成功构建。
“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唐弃根本没有勇气看完,扔下手机抓起顾引楼的领子。
这个时候爆唐家丑闻,别说收购要泡汤,要是真被人抖落出点什么,唐氏集团都得跟着遭殃。
到时候他就是唐家罪人,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唐弃怒红了眼,瞪着顾引楼,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对方却轻而易举掰开他的手,把他甩到墙上。
顾引楼抻平衣领,将领口扣得严丝合缝,抬起眼皮扫了唐家人一圈,最后落在唐弃脸上:“凡事要讲证据,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唐弃脸色涨红,指着顾引楼气急语塞,许久才憋出一句,“我早晚会查出来是谁干的!”
“请便。”
顾引楼目不斜视,朝保安们挑了挑下巴,转身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保安拦在病房门外,清理无关人员。
唐弃也清楚耗在这没有结果,现在更重要的是平息外界舆论,还要看看有没有后续影响。
管家识趣的哄劝,也算成全了这位少爷的面子。
唐家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临上电梯前,沈照梦打来了电话。
……
病房里很快变得安静,医护人员纷纷退了出去。
顾引楼站靠近门口的墙边,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没有交集,算上这次,仅见过两面。一个人能对自己产生依赖,让一向独来独往的他产生疑惑,到底是什么缘由,让沈厌这样信任他。
季静阳走过来,双手揣在白大褂里,脸色蒙着一层灰。
她回头看了眼沈厌,复又面向顾引楼。
“他的状况不太好,除了身体的问题,精神上也不是很乐观。我通知了精神科,明天会有人来面诊。”
“嗯。”
顾引楼恍然回神,把目光放在季静阳身上,想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抿着唇随口应了一声。
对他而言,这只是最稀松平常的工作汇报,没有责备的空间,也不需要特别感谢。
总归都是季静阳分内的事。
然而,他又不禁想到刚刚,季静阳四两拨千斤的解围,口口声声说是他的未婚妻。
这分明是在越界,是故意的冒犯。
相信消息明天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他将要面临更多压力,来自家庭的催促与逼迫。
顾引楼不自觉地皱眉,绕过季静阳往病床走去,至少病床上的少年,对他没有攻击性。
见他没有半分感激,季静阳也有些恼火,眼睛栓在顾引楼身上,冷冰冰地说着。
“病人不能激动,需要休息,顾总最好早点离开。”
“你可以出去了。”
顾引楼走到病床前,垂下眼帘看着少年,没有抬眼,话说得毫无感情色彩。
病房里气氛十分尴尬,郑意推了推眼镜,对季静阳扯起嘴角。“季大夫,我们不会耽搁太久,应该很快就离开。”
说完,还亲自打开病房门,明明白白地示意。
季静阳的家世不差,外祖是出名的书画家,祖父母到她父母在医学领域很有名望,至于她也是众星捧月的佼佼者。
完全没有萌芽的爱情,在自尊与骄傲面前,一文不值。
她轻哼了一声,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在她身影彻底消失后,郑意才总算松了口气,正要向顾引楼汇报沈厌的情况,那少年已经开口。
“阿姨走了?”
沈厌一直合着眼,装做睡熟的样子。
医护人员都很温柔,那些针头,贴片,管子,没有丝毫弄伤他。
他知道,医院是顾引楼的,有这个男人在没人敢伤害他。
直到季静阳的高跟鞋走远,他才颤动着睫毛睁开眼,冷白的灯光下伫立着高大的男人,他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
真高啊。
顾引楼就站在跟前,可那张脸离他却那么远,像天神垂怜,像帝王凝视。真该离近些,攀到高处,抚摸那些眉眼里坚毅的棱角。
沈厌这样想着,从病床上站了起来,胸前的贴片扯动了仪器,随后彻底掉落。
他站在床上,高出顾引楼一截,于是不得不又躬下身,凑到男人的面前。面对那张冷峻的面容,他既不敢伸手,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最后,只是歪着头眨着眼打量,脸上还带着人畜无害的笑。
“哥哥,阿姨生气了。你得带我走,不然我会死的,她嫉妒我。”
沈厌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分得清两人的关系,季静阳喜欢顾引楼,但顾引楼并不心动。
他把这种无动于衷,归结于顾引楼喜欢他,所以季静阳一定会嫉恨。
顾引楼没见过疯子,这还是头一遭。
他蹙着眉向后退,远远地坐在沙发上,沈厌像麦田里的稻草人,依旧站着,松垮的没有魂魄。
“这里没人害你,你要见我,想说什么?”
眼前人明明神志不清,顾引楼不知道为什么有耐心,坐在这和一个疯子对话。
郑意看了眼老板,识趣地扶着沈压坐下,笑着说:“季大夫要是听见你叫她阿姨,恐怕会更生气。”
病房里气氛融洽了许多,沈厌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荡着腿。
他眼神狡黠,笑得像个狸猫。
“哥哥不喜欢她,喜欢的才叫姐姐。”
以后也不会有姐姐,哥哥心里喜欢的是我,我也会牢牢抓住他。
这就是沈厌内心的想法。
顾引楼也被逗笑了,仅仅只是挑了挑唇角,他看着沈厌,沈厌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和之前在唐家庄园时完全不一样,那会的沈厌更像个正常人,一个内向的少年。
顾引楼十指交叉,整个小臂架在腿上,呈现一种前倾的姿势,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
他问:“唐家人虐待你?”
少年的笑突然僵在脸上,眼波微微流转,转而撇着嘴低下头。
“我不知道,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他们还让我上学,给我买琴……”
沈厌掰着手指回想,细数在唐家的生活点滴,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泪湿,“可是……唐弃他强奸我,他总那样,弄的我好疼。”
顾引楼眉头越皱越紧,十指用力相扣,骨节交叉的位置泛白。
他祈祷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唐家的阴谋,沈厌只是饰演出来的被害者。
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录像里的一幕一幕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即便面对着沈厌,仍旧无法把少年当做阴谋里的一环。
他骗不了自己。
沈厌泪眼婆娑的看着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眉间皱出悬针纹,看上去比他还痛苦。
输液架被拽倒,针头又被扯出来。
沈厌从病床跳到地上,光着脚跑到顾引楼面前,跪在地上仰脸看他。
“我妈给唐弃钱,他要做大老板,要你完蛋。”血糊一片的手背展现在眼前,沈厌仿佛没有痛觉,抓着顾引楼的手臂,虔诚的看着他。“我现在告诉你还来得及吗?你去斗垮他们,救救我,我跟你睡,我自愿的。”
“够了!”
顾引楼低吼一声,把人推搡开,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本是个沉着冷静的性子,但今晚却很难控制,也许是这些烂事影响了他的睡眠。
也或许是,他不想面对沈厌这样的要求。
沈厌跌坐在地上,一脸的吃惊错愕。
看着高高在上的顾引楼,薄唇微微开合。
“你说的那些,不能当做交易筹码。”顾引楼咬了咬后槽牙,大步朝病房门走去,门开前他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少年说。“能救你的只有自己,想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就应该好好活着,等因果轮回,看报应不爽。”
顾总就像一阵风,吹散了沈厌这朵角落里的蒲公英。
一簇,一簇,追进风里,把期望放在了远方。
沈厌呆愣在冰凉的瓷砖上,抓了抓头发,目光空洞。郑意此时分身乏术,匆匆把他扶起来,就追着顾引楼去了。
追到护士台前,顾引楼正派遣医护人员去病房看沈厌,等老板迈开步朝私人电梯走去,郑意才敢开口。
“那就是一个小孩,被你吓的坐在地上半天没醒过神。”
顾引楼大步流星踏进电梯,横了他一眼。
“泰斯的热搜慢慢撤,唐家的挂到明早八点半,随时关注沈照梦的动向。明天联络力行的其他小股东,还有,我爷爷的电话不要转进来。”
郑意脑子里已经生成记事簿,把顾引楼每一项安排记录在册。
他甚至来不及张嘴,顾引楼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在我回家睡觉前,不要跟我讲话。”
郑意张半天的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电梯上行,朝着顶层办公室走。打开的瞬间,两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办公桌前的老板椅转过来,椅上的中年女人正看向电梯口,季静阳就坐在女人对面,目光也同样落在顾引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