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砸进祁安的耳膜。
周遭安静下来,只有滚轮磕在地上前进的轱辘声。
过了几秒,祁安才出声:“挺好的。嗯。手术的事我还没想好,下周二回来再说吧。”
“你感冒了?”
“没有,你知道的,老毛病。”祁安道。
他小时候鼻腔就时不时发堵。长大后鼻炎发展成鼻窦炎,发堵的频率不断升高,鼻塞的症状也越发严重。特别是遇到感冒,那点稀薄的空气更是让他难受不已。
“你的报告我看了,可以进行手术。家属没空来的话,我就直接跟你说,如果要做手术,术后一年忌辛辣海鲜等发物,半年内尽量少吃火锅。最近接了好多像你这年纪的孩子,病情总是反反复复,所以你想快点恢复就需要在这方面多约束一下自己。”
“术后别去灰尘多的地方,保持鼻腔干净。”
“差不多就这些,你回去再想想吧,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来做。”
“明白了,医生。”祁安接过手册,离开了那家耳鼻喉医院,他拿不定主意,要再好好想想,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这鼻子拖得也够久的。”江子叙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不说这个,明天我跟李遇来找你玩,我们好好搓一顿!”
“好,我今晚收拾两个房间,还有啊,你可别叫我傻蛋,都多少年了,这么土的名字,一点都不适合我,你要叫就这么叫你自己!”
他俩从小学到初中都在同一所学校,别说怼人,想到祁安连句骂人的话都没说过,江子叙忍不住发出笑声:“哈哈好好好不叫。你不是说下周要去医院看你们老师,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也没事。”
知道江子叙在想什么,祁安迟疑片刻,还是应下了:“嗯好,我……问你个事儿。”
江子叙:“你说。”
“你主人,多少岁?”
电话那头似是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一下。”
江子叙笑笑点破:“你去实践了?”
祁安沉默了,对方追着说:“一听你就有心事,给我说说呗,这方面你还不信我吗,别的不说,我至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
倒也确实能帮他分析,江子叙入圈比他早,小少爷本身性子就活泼,直来直去,再加上骄纵纨绔,看见do就表演三分滑稽,七分讥笑。拿着红酒晃来晃去,嘴里念念有词,“您能征服我的屌,我就跟着您!”
“妈耶,怎么抽的比我吐的还难看!”
“您行不行啊!”
“先生啊这样下去不行啊~这技术是裂开了吧~哎反正我的屁股裂开了~我的心也跟着裂开喽~”
当然,这些噱头也着实招那些do“款待”,吃了好多拳头,硬的那种。小少爷却不肯罢休,还不忘甩手再怼一句:“遭了先生,您好像病发了,我送您去医院吧。”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那会都说他那臭性子,蹿天蹿地的,就算套个嘴笼都没人能降得住,不做do都屈才了。但谁知道,某天小少爷突然冒出个主人,众人都不以为意,心道肯定又是老套的把戏。
只是后来,小少爷每天早不见人晚不见人,每次出现在公开场合,都裹得严严实实,就算如此,依旧盖不住那些刁钻的伤痕,再后来嘛。
哦豁。
藏獒犬直接变身小金毛。
小少爷似乎被收拾得规规矩矩。天天黏主人屁股后边摇尾巴,在主人面前乖得不行,主人一个眼神过去都能全身发软,众人直呼——神奇!
至于现在,都过去几年,再不正经的人也多了点正经。
当然,只有一点。
祁安把上次实践的经过说了一遍,那边的江子叙听完后便没了声。
活泼的人突然安静就很奇怪。
祁安咽了口唾沫:“怎、怎么样?我想做他的sub。”
“你可以啊!”
“爸爸都叫上了,之前没发现啊,你比我还变态!”
祁安:“……”
江子叙正色道:“我主人今年刚好三十,比我大九岁,认主我是不介意年龄,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怎么喜欢怎么来。”
“老点怎么了!”
“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他对你好,你可以试试,又不吃亏,顶多少几两肉,吃顿饭就补回来了。”
祁安低声说:“不是,之前实践有点不愉快,前几天我又见到他了,我追着他,他的态度若即若离的,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好烦喔,你说他怎么就不说清楚呢,弯弯绕绕的,我哪里猜得到嘛。”
“……也许看你比较小,不忍心?”江子叙试探着说道。
“啊呀,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哪里小!哪里小了!还不忍心,我跟你讲,他好可恶的,你都不知道,他前几天还…”
江子叙疑问:“还怎么,你说啊。”
祁安卡住:“嗯……没什么。”
以为祁安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江子叙赶紧安慰道:“哎大哥,你别气馁啊,他没明确拒绝你不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偷偷告诉你,我家那位,现在我一个眼神过去,他都得听我的!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祁安:“……哦。”
“……”好冷漠哦,江子叙干脆道:“他叫什么?速速报来,我帮你打听打听。真的是让你这么牵肠挂肚的,我看是道上哪号。”
“沈聿。”
“谁?”
“沈聿。”祁安重复了一遍。
“嗯?”
“沈、聿?de、vil?”
“哎我去!”
“你撞到个千年老变态!”江子叙的声音都快从电话里蹦出来了。
“你早说是他嘛!哎哟完了完了!我刚才竟然说devil老…啊呸!罪过罪过。”
“啊、啊?”祁安呆住。
江子叙吐槽:“啊什么啊,真不知道你混的什么盗版圈。”
祁安:“他不好吗?”
江子叙缓了一会儿,才说:“不,devil是个很有经验的老do,在圈子里名声显赫,尤爱调教各类品种的新犬,很多sub都想博得他一调。这些年他也收过固定的sub,只不过那样的关系大多只持续得了一周,最多的也只三四个月就结束了。”
“他手黑?”
江子叙一字一顿:“nonono不止,据我了解,他掌控欲很强。”
虽然目前没怎么看出来,祁安很快道:“fe,没关系,我就喜欢掌控欲强的。”
江子叙:“……”
“不一样,大多数do只会在游戏中展现出独有的掌控欲,而我说的是各方面。”
“everywhere。”
“everythg。”
祁安:“嗯呐!”
江子叙:“……”孩子你没救了。
“反正你想清楚,趁现在你还没有陷进去,你还有选择。依我看,devil这个人一旦对你上心,你想跑都来不及,就算你是被啃碎的骨头,他都要一块块给你拼起来。”
“我这些天经常梦到他,我感觉我已经陷进去了。”
江子叙:“……你耍我呢?”
祁安拿近了手机,“我哪有耍你,我相信我的判断。”
江子叙:“仅凭一次实践?”
祁安沉默不语,良久,耳边响起江子叙的声音:“devil做事都有尺度和界限,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但他的掌控欲绝对在最高的临界点,挺恐怖的。别问,问就是我听别人也这么说的,你掂量掂量吧。”
或许是夸大,或许没有。江子叙说的这些话却不假,是为他好,也提醒了他,他不知晓的还有很多。他与沈聿只见过三次,只调过一次,没有多余的话题,他们之间的了解几乎为零。
他们那次也只是在一起尽忠职守地完成了一场约定的游戏,仅此而已。
但这不是圈子里再正常不过的情况吗?你情我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自己现在都说不清楚……程祁安默默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电话那头洋洋得意:“哎低调低调!有什么是本少不知道的!本少知道的很少吗?”还不是他家先生时常在他耳边念叨。
江子叙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太焦虑,套do这种事因人而异,急不得。”
确实是因人而异,他现在也不敢断言祁安和devil到底合不合适。
江子叙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幸亏早已养成良好的临场反应,江子叙立马收敛住声音,转向走来的人。刚度完假回来,对方在里面睡觉,他没敢打扰,特意放低了声音。
而某人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却小到似有无数个devil回荡在某人的卧室中。
来人身形高大,留着短寸,单薄的黑色背心撑起硬朗流畅的肌肉轮廓。此刻他正扶着额头,指缝间狭长的双眼透着丝丝阴鸷,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孟青野鞋尖点了点前面的地板。
江子叙内心咯噔一声,“主人,可不可以…”
“三秒。”
江子叙立马噤了声,跪到所指的位置,孟青野抚上他的脸,啪地甩了他一巴掌。他没跪稳,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嘴里磕出了血腥味。
“右边。”
江子叙撑起身,重新跪好,畏缩缩地抬头。手指抚上他完好的右脸,下一秒就化作凌厉的巴掌抽下来,“呃嗯!”忍不住吃痛闷哼,他勉强稳住身形,疼痛很快化作眼泪,在眼里疯狂打转。
心里暗骂自己,这下好了,发病了,妈的挑什么不好,怎么就挑了这疯王八睡觉的时候!
脸估计肿了,按照惯例这厮应当消了点气。江子叙艰难咽下血沫,这才敢开口说话:“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正说给您拿杯酸奶呢。”说着还比了个往里的手势。
孟青野扬了扬下巴:“滚进去。”
“叼上酸奶盒。”
“好,我这就滚进去。”江子叙跟在孟青野的脚边往屋里爬。
手机那头动静不小,一听就知道,祁安没有说话。很快,电话在一阵响动中被挂断,他没再拨回去。
说来也奇妙,到目前为止,他和沈聿的每一次相遇都很戏剧性。他觉得有些缘分就是天注定,虽然第二次闹得有些不太愉快。
那是半个月前的一天。
深夜十二点,小区同往常一样宁静。
舒软的大床承载一天的疲惫,手中的手机还停留在一个红黑交错的网页界面,这个名叫“fall”的bds俱乐部位于云港市。
屏幕是祁安的主页资料,头像为一只咧嘴的纯白萨摩耶小狗,一旁显示圈名安然,圈龄三年。
大一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fall”注册了账号,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翻看上面发布的照片和视频。
sub双腿大张跪在华凳上,鲜活的身躯被靡红的麻绳箍紧,他痛苦地呻吟喘息,被束缚的胸腔克制起伏,直到紧实的肌肉被勒出红痕。
sub无法动弹,只能因承受鞭打而痛苦呻吟,对此,他的主人会奖励他,给予他更多的鞭打。sub再次摇头,再次痛苦地呻吟,而他的主人却夸他调皮,加重了力道,还扇了他两巴掌。
他的阴茎兴奋地翘起来,却被主人无情地掐软。
sub终于失声哭喊求饶,身躯还在颤抖,但并不妨碍他的主人留下一道又一道印记。到最后青紫的伤痕斑驳交错,敏感的肌肤渗出了细腻的水光,汗珠掠过青筋,而他的眼神却是迷离又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