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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南山长抿唇角一笑,道:“的确,只他生性太过狭隘与自私,若上头有一座大山压着尚会收敛几分本性,可一旦如猛虎放入深山,想再束住其手脚何其容易,那时,难道你便不怕将来涂炭生灵?”

他的反问并没有让陈白起有片刻迟疑。

她伸出一只手,一只纤长而白皙,似没有受过任何磨难的细白手掌。

她盯着它,道:“我一面割肉饲虎,使猛虎脱囚而登上山顶,同时亦深知虎之习性若一旦入林,便极易伤人伤已……”她抬起眼,五指蓦地攥紧:“可放虎者,谁说又不会早已放了一条束虎以咽喉之绳呢?”

沛南山长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深刻的冷静,这种冷静是对一切的漠然,如同神人对待罪犯的审判,她的眼中没有感情只有公正。

这便令沛南山长不懂了,他觉得“陈焕仙”跟他认为的那种想建功立业、名望天下的谋士不同,她对钱财地位,干净得似无欲无求,从感情上来看他也感受不到她对孟尝君有多尊崇与向往,他只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异常的执着。

没错,只是执着。

而这种执着,十分有力道,他能感受到,陈焕仙那句“束兽之绳”的言论绝非异想天开。

他若为她道,她便为其广劈天地,他若逆她道,她便关山困虎斗!

沛南山长心底到底长吁了一口浊气,之前一直犹豫不决、忐忑不安的心终是安了下来。

他平静道:“其实齐王曾将公子宣托付于我,令我好生看顾他的安危,并教导他为君之道,至于摆在宫中的其它公子则是用

来迷惑、或者是替公子宣挡箭之人,他意欲将他放置在外,好生培育历练一番,待他将齐国的内乱安定好后,便让他来接替齐王的位置。焕仙,我知你与公子姜曾为一段时日的室内,平日在书院私交亦甚好,若孟尝君窃他家国,而他欲复国报仇,你当如何?”

这个现实的问题陈白起自然想过,她难得在这里沉默了一下,方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尽可好生地守着他认为是他家的东西,但若仍旧被人抢走,这只能表示他无守护它们的本事跟力量……”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长长叹了一声:“我唯尽可能地保住他的性命,无法,新旧接替少不得要沾染上许多无辜的鲜血,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沛南山长听了这话,一面感叹陈焕仙关于人性的一面始终不曾减褪,另一面则亦了解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目标的人。

沛南山长道:“如此樾麓书院已被孟尝君安插了不少人进来,我已然保不住他了,所以早已将人送回了他父王的身边。”

只希望你们若还能见上一面,不会是在逼宫的时候……

这句话,沛南山长最终咽了下去,不愿拿这种话来戳她的心。

“如此亦好……”

陈白起也明白了,凭山长的本事不是保不住姜宣,而是他已不打算插手两边的事情了。

这或许对别人而言是一种很正常的选择,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围观即可。但以沛南山长的为人与遵君重道的秉性,他这样的选择已说明了一种态度。

陈白起其实明白,他会这样做,很大原因是因为她的选择……

不过这样也好,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希望山长与樾麓书院能够在这团乱麻中置身事外。

不想再提这些烦心事情了,陈白起转移了话题,她道:“山长,樾麓书院重新开院,只怕书院上下皆事务繁忙,你如何走得开?”

沛南山长道:“到底有些不安心,便也跟过来看看。”

沛南山长说的不安心不只是指担心“陈焕仙”,也是指六国会盟一事。

陈白起明白地颔首,只是她奇怪:“师兄跟张师便罢,可乐师不是一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他此番前来是……”

沛南山长好笑陈白起这“明晃晃”、毫不掩饰地向他打听乐颐的目的。

难不成她以为他是一个会在别人背后嚼是非之人?

陈白起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双眼睛跟直勾勾地跟会说话似的。

沛南山长瞥开眼,过了一会儿,方阴晦道:“他乃周王国人。”

事实上,面对“陈焕仙”沛南山长发现他做人的底限也开始下降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主公,谁是凶手(一)

乐颐这一趟跟来莫不是打算当周王国的眼线来瞧瞧他们六国会盟搞什么明堂吧?

不过他如此反对孟尝君又是为何?难不成他有其它想法,还是单纯的嫉恶如仇、维护正统?

信息太少想不通陈白起便直接问沛南山长,只是百里沛南对此亦表示并不太清楚。

他与乐颐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与张仪关系那般亲近,他除了知道乐颐是周王国的人之外,至于他的身份跟以往经历却是所知甚少,当初是他自荐而入山门,而他见过他的相关户籍文牒与县府开具的荐书,在测验过他的礼乐水平之后,便招其进书院为先生。

不过,既然乐颐乃周王国那边的人……

陈白起想了想,道:“看来不带也得带了。”

沛南山长知道她的意思,如果她将乐颐排除在外,难免更惹周王国的人心生猜忌,或会另生事端,不如将人留在身边,就近监视更能掌握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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