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难掩在外的艰辛,与这些日子的奔波忙碌,但见到她那一刻,他眸似星辰泛着柔情的光泽,抿唇一笑,好似一件重负终于从心中被搬开:“见你安好,我方觉魂定神安。”
陈白起见他在外跟遭了一趟大罪似的造孽模样,衣袍染尘黯淡,唇色泛青,便知是又饥又渴又累的状态,可都这样了,他却完全不顾自己,而是第一时间跑来她府邸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
陈白起大受感动,立即邀他入府,一路上还忙唤人取来一鼎温热的肉羹,同时还有鲜果热饮、糕点小食,同时还让温一壶热火过来给他们先擦洗一下面手的尘灰。
他如今这状态,也没让他再劳累一趟回相府,她这边有空房,她安排好一切,让他吃好喝好,在温池浸泡一身寒意与疲惫之后,再去添加了火盆的暖房安歇过夜。
相伯先生对她向来却之不恭,他选择留夜,南烛为照顾自家相爷自然也是要一并留下的,况且太傅府上的招待着实细致温暖,远比冰冷的相府要妥贴舒服,他也乐意留在这儿受太傅照顾。
这头,相伯先生被陈白起各种体贴舒适地照顾着,又好好地歇息了一夜,再加上见到了那个能令他安心的人,他第二日起来时的精神状态已是焕然一新。
两人在书谈到函谷关战事时,相伯先生将这一次出去收获的情报与她分享,他道:“是魏国暗中动兵了。”
陈白起看了他一眼:“魏国?”
相伯先生这边要比咸阳城更早收到前线传来的战事消息,他对她道:“然也,若非期中突生变故,左庶长又怎会输?若论行兵作战,他经验丰富,但却比不得天赋过人的战神紫皇。”
“你说参战的乃魏王紫皇亲率兵马?”陈白起双眸倏地一沉。
“没错,先以弱兵诱敌,待深入放松警惕之时,再绝地反攻,这一招向来是魏王的拿手战数。”相伯道。
陈白起一时缄默。
如今九州大抵已是四分天下,四国各有各的强势薄弱之处,是以近一两年一直处于一种彼此试探等待的状态,但却不想几国的平衡竟是先从侵秦开始,也对,如今秦国在谁看来都是国中无主、经济萧条为难之时,如此大好机会,谁若先吞下秦国这块肥肉,接下来便能一跃成为九州最强。
她淡淡道:“接下来,楚国、赵国想必也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时机。”
相伯先生颔首,两人思想进入同一个频道,不必言明,便知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道:“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他们会选择结盟,还是单独另谋起事。”
陈白起想他不知,便将近日之事告知于他,她道:“丞相,如今潜伏多年不理纷争的周朝也加入了天下之争,他们的筹码亦不少。”
相伯先生一愣,许久,他苦笑一声:“我如今倒也有几分能够体会当初六国分楚,楚国面对列强侵略的心境了。”
但陈白起却睁着一双乌黑桃花眸,眼中清澈地映着他,她道:“楚国当初只一个楚沧月坐镇谋划,但秦国却有右相、左相,还有我,楚沧月当初一力能办到的事,如今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再难攻的山,再难闯的关,我们都不会输的。”
听了她的话,相伯先生一时有几分怔愣,随后,他敛起愁颜,笑了:“只要你想赢,我便誓不会让你输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主公,执念的痛意
函谷关的战事牵动着多处的心,国府又调派了边疆大将前往支援,代替伤重的左庶长,其中上将军岱岸暂代主战统帅之职。
没过一天,沛南山长也赶回了咸阳城,他刚到城的状态形象与相伯先生大相径庭,拼命赶路再加上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还有遇上的惊险追杀,入城时他不免带着一脸憔悴。
沛南山长一向注重个人的礼仪得体,他事先回府浴兰更衣后,也没有给自己预留出休息的时间,便先赶去右相府打算寻相伯荀惑商议要事,却被府上的人告知右相不曾回府,这两日他一直都留宿在太傅府上作客。
得知这个消息的沛南山长有些讶然与沉默。
他想到相伯荀惑与陈芮之间那份道不明讲不清的关系,又想到这一次咸阳王城反叛军与敌军攻城之事,陈芮的个人事迹如同一部被神化了般传得整个秦国沸沸扬扬,他这边自也有耳闻。
诚然,最终取得多大的成就也就意味着曾经担当了多大的风险,这种事百里沛南又何尝会不知,是以相伯荀惑首先回城便去探望太傅,倒也不算多意外的一件事情,他只是没料到他有府邸家宅不归,也完全不顾外面与朝野上下可能会产生的风言风语,竟直接借宿在了太傅府上。
这倒有些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相伯荀惑了,他向来不轻易授人把柄,更不会将自己的喜恶摆在明面,是以没有人能够真正看得懂他在想些什么。
如今他这么做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故弄玄虚?
他斟酌了一番,也赶去了太傅府上,哪怕理智上让他避忌着少见那人,但他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找了借口前往。
陈白起这边听门房报左相来了,她倒不知他何时回的咸阳,这段时日她倒也担忧着他一介文人遇上凶残暴戾的埋伏刺杀可曾有受伤,到底是自己一下崇敬有加的师长,她听到他上门,便想去看看他是否安好。
至于他们见面可能产生的后遗症,她想着会把握好分寸距离,不会让他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