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翊修长骨感的手指依旧扶在门框上,他向前俯身,朝林瑧摇摇头,说:“我不同意。”
林瑧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我管你同不同意”,转身回家,并且带上了大门。
电梯里,钟翊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打开麦克风,对那头等着亚洲区总发言的vtel高层们说:“抱歉,刚才信号不太好。”
第8章八
往常若是有生病这个理由,林瑧都会趁机请至少一周的病假,但这次林瑧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就照常去上班了。
无他,因为要伺候vtel这尊大佛罢了。
周四一大早林氏商务部就收到了来自vtel的邮件,恭喜他们的方案入选了vtel大楼灯具招标的终选,并通知他们,于下周一早上10点参加在洲际酒店举办的招标会。
距离招标会满打满算就剩下两个工作日,林瑧作为商务部经理,再怎么不靠谱这个时候也不能称病不上班了。
林瑧的特别助理比他年纪大一些,姓于,叫于白济,三十出头的男人,是林瑧上任商务部经理时,老林专门从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里指配给他的。说是助理,其实位同副总,形同老妈子。在林瑧缺任的时候任劳任怨帮他收拾残局,替他欺上瞒下,上忽悠老林,下安抚员工,林瑧在公司离了他简直不能在独立行走。
周四林瑧一出19楼的电梯门,于白济就冲了上来,一把拽住林瑧的小臂把他往办公室里拉。
林瑧不解:“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林氏倒闭了?”
于白济不和他闲扯,把他按在办公椅上坐好,打开电脑导了一份几个g的文件,命令道:“明天下班之前里面的内容全部背完,我到时候来来抽查,不过关的话你这个周末就别休息了。”
林瑧皱着眉头咳了几声,不是演的,他咳嗽确实还没好,被于白济这么一吓,更严重了。
于白济不吃他的苦肉计,指着林瑧鼻子警告:“你少来这套,下周一的招标会,vtel那边点名道姓要你出席。四千五百万的单子,你要是敢搞砸了,我就扯三尺白绫在你办公室门口吊死。”
林瑧看着面前这张戴眼镜的性冷淡脸平静地说着疯话,第无数次感叹班果然不是正常人上的。他喝了口温水平息喉咙的不适,垂死挣扎地问于白济:“真的不能你替我去吗?”
于白济调出内部邮箱给他看,vtel发来的logo信函加粗加黑地标注着收件人——林氏集团商务部经理林瑧。
一般公对公的邮件,收件人都只会写明对方公司以及部门,精准到职位姓名的很少,vtel这封邮件是谁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瑧抻平手指揉了揉眼睛和脸颊,往后倒在椅子里,挥挥手让于白济出去,并一再保证自己绝对会反复观看视频并且背诵重点。
于白济将信将疑地带上门出去,下一秒林瑧就掏出手机把钟翊骂了一顿。
当然他没找钟翊,他找的杨贺程。
五分钟后杨贺程给他打来了语音电话。他比钟翊能勤快点,在家里公司上班还挺忙,就是老杨不让他进管理层,快30了还在中层混着。杨贺程趁着早会结束出来给林瑧打电话,问:“缺德丧良心的臭小子,不懂感恩的小白眼狼……你这是在骂谁啊,一大早的生这么大气。”
林瑧默了默,回答说:“骂一条来我家蹭饭的狗。”
只字不提自己也去钟翊那里蹭过饭的事儿。
钟翊昨晚帮林瑧遛完狗,借着给狗擦脚的理由终于进了林瑧的家门,林瑧家里从不招待朋友,也没有多余的拖鞋,钟翊只能脱了皮鞋光穿着袜子在他家里走动。
他擦那四个大爪子磨磨唧唧擦了快十分钟,把狗掌心的毛都擦得打了绺,狗都没了耐心跑走了。钟翊赖着脸皮不想走,跟林瑧卖惨说他今天太忙没来得及吃晚饭,问家里有没有吃的。
那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吃宵夜都不算早的时间,林瑧想了想,反正阿姨做的饭自己没吃完,来个扫剩饭的没什么不好,冷冰冰地甩下一句:“餐桌上有饭菜,吃完把厨房收拾干净再走。”
说完便回了房,还关上了房门,不再管钟翊。
林瑧今早起来的时候,看见胡桃木餐桌被擦得锃亮,餐具也都洗好放在了消毒柜里,厨余垃圾被带走了,还换上了新的垃圾袋。
冰箱上贴着一个便利贴,林瑧扯下来看了眼,腹诽着不知道钟翊哪里找的笔,去美国写了8年洋文,中文字迹倒是没退化,一手行楷飘逸颇有风骨。
——饭很好吃,帮你处理完了没有浪费,不过你也应该多吃点,谢谢款待。
末尾还画了一个很蠢的笑脸,难看的要死。
林瑧把字条揉成一团原本想扔了,窝在手心捏了两秒,又走回客厅扔进了玄关的抽屉里。
杨贺程当然不知道这其中许多故事,但他挺会抓重点的,提高音量大声问:“谁?谁能去你家蹭饭?我都没去过你家!”
林瑧被他一惊一乍吵得耳朵疼,毫不留情地挂掉电话,自单方面开启后,又单方面结束了这轮聊天。
拜于白济的紧迫盯人所赐,林瑧老老实实地在办公室待了两个整天,连出门拿咖啡都是别人代劳。
从申大毕业后林瑧不愿意再读研,老林大手一挥就让他下了林氏基层,能坐上商务部经理也是他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所以林瑧其实对林氏的业务熟悉度很高。这个标书当初拍板虽然大多由于白济代劳,但林瑧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记起标书内容来比想象中快很多。
这周罗威纳都是钟翊上门给他遛的,但人来的一天比一天晚,周六那天林瑧在家等着都快睡着了,电梯的门禁声才响起来。
钟翊进门时还带着室外的露气与寒意,穿得也比平时多了一些,脖子上戴了一条藏青色的绵羊毛围巾,看起来书卷气很重。
林瑧把狗绳给他的时候,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今天没开车?”钟翊点头,伸手牵过狗,手指关节都是通红的,解释说:“去了趟深港,刚从机场回来。”当天去当天回,所以来晚了。
林瑧压着眉头看他,嘴角很平,看起来想骂人,但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今天太晚了,遛一会儿就回来吧,我要休息了。”
“好。”钟翊今天站得离林瑧始终挺远的,不像往日挨挨蹭蹭小狗似的总想靠近。最近申州倒春寒,气温比往日更低,而且今晚格外风大,他外套上带着室外的冷冽,连皮肤都是冰凉的,但林瑧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看起来温暖柔软,让他不敢再近一步。
周日林瑧让钟翊不必再过来了,他带着狗回了老林家。其实老林并不怎么喜欢这条罗威纳,老头儿嫌这狗太大看起来太凶,呼吸声都重重的,猛兽一般,一点也不可爱。林瑧往常也不带狗回家讨他嫌,但林董住在申州郊区静园的独栋别墅里,有个带景观建造的大花园,够大狗在里面疯跑上一整天。
“你看好你的狗啊,别让它给我新栽的花给霍霍了,不然我送他去山沟里看厂房。”林董出门喝茶前对着林瑧耳提面命,重点叮嘱了他的珊瑚藤和大月季,倒是对周一的vtel招标会没多说什么。
老林就是这样,虽然嘴上总饶不了林瑧,但实际上,自林瑧14岁之后,他也没真的给过林瑧什么压力。只要林氏不至于倒在林瑧手里,他做什么老林都是随他的。
杨贺程总是说林瑧是他们这帮狐朋狗友二世祖里活得最轻松的,其他人家里要么克扣钱、换辆车都要看家里脸色,要么被压着继承家业天天斗小三斗私生子,只有林瑧才像他爹唯一的亲儿子。林瑧从不反驳,因为他知道老林这么做除了出于爱,也出于一些后怕以及亏欠。
林瑧在静园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直接让司机给他送到了公司。打工狂人于白济不知道几点就西装革履地在他办公室候着了,手里抱着今天开会要用的资料,见到林瑧的第一眼还不忘点评一下他的穿着:“搭得不错,总算不像个偶像剧里的小白脸了……”
林瑧听他这么说还挺得意,他今早出门前特意抓了个发型,把平时蓬松柔软的发丝往后拢,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确实干练了不少。衣服也是不会出错的高定银黑暗纹正装三件套,手腕上戴着从林董柜子里顺的江诗丹顿,司机都夸他英俊又贵气。
于白济看着他踌躇满志的神情,把嘴里的锐评说完:“倒是像个要去相亲的花孔雀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