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望了他一眼,见他态度坚决,最终道:“罢了,如今这么一闹,便是接她回去,以后也难再许人家,还不如就跟在你身边,你又是最知道疼人的,她以后也有个依托。”
李容渊微笑道:“想来姑母还是疼我多些。”
安泰正色道:“可是胡闹归胡闹,你也到了年龄,早晚要定下一门正经婚事。”
李容渊淡淡打断道:“未立业,不敢成家。”
安泰柔声道:“这也是我要劝你的,如今这紧要关头,更不能与兄弟生了嫌隙,过几日是德妃的生辰,她虽不是你生母,但毕竟你养在她名下,与你三兄理应比旁人更亲近,如何因为一个女孩便闹得如此难堪,应借此机会和你三兄修补情谊。”
李容渊叹道:“姑母教训的是。”
安泰这才满意,又望了一眼阿素道:“想来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转眼竟长这么大了。”
阿素此时才知,原来五娘竟与自家有如此之深的渊源。只是不待她细想,朱雀便拉着她告了退,安泰道:“也罢,下去吧。”
阿素一路思绪沉沉,线索千丝万缕,她却摸不到头绪。琥珀已在房内等了她许久,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才松了口气。阿素抬头望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可知我娘……嗯,奚娘,原是从长公主府放出来的奴婢。”
琥珀未料到她竟会问这个,十分诧异,这本是件不好说的事,然而如今不在沈府,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便凑到阿素身边小声道:“是这么说的,有一次阿郎去长公主府赴宴,喝得醉了,奚娘在身边伺候,便……后来有了身子。瞒不住,阿郎便禀明了长公主,要将人接回来。据说夫人那里闹得很是难看,好在长公主通情理,即刻划了籍,还给了许多陪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阿素了然,原来竟有如此一段渊源,怪不得奚氏如此宝贝五娘,她正沉浸在对奚氏满满的歉意中,忽听旁边器物落地的声音,才发觉琥珀摔了手中妆镜,怯怯望着门口,阿素转身,正见朱雀领着两个婢子躬身拢起珠帘,帘后正是李容渊颀长的身影。
第16章教养他不动声色地想,这挑食的毛病也……
望见李容渊的身影,阿素倒比琥珀还紧张,方才他与阿娘说的话自己不是没听到,看这样子,是要强留自己在府上,虽说乾坤之下有王法,可在这里,他便是法度,真要处置了自己,一点求生的希望都没有。
想到此处,阿素抬眼望了一眼琥珀,发觉她早已乖觉地退了出去,帘外的朱雀冲她眨了眨眼睛,也领着人走了。阿素缩在榻上一角,心里极忐忑,却听他低醇的声音道:“胃口倒不错。”
阿素顺着李容渊的视线望去,正见外间案上还未撤走的午膳,除了那盘葵菜,其余都几样都吃的干干净净。阿素一颤,心道这断头饭果然不是平白吃的,这便要算账了。白团子闻见味道拱进她怀里,还想寻生鱼片吃,阿素刚抱起它,李容渊居高临下伸手,捏着白团子颈后的皮毛将它拎了起来。
阿素想伸手去够,望了他的表情,顿时又缩了回去。李容渊打量了手中的白团子一眼,随手将它放在一边。阿素只是低着头,扇子似的睫毛忽闪,像把小刷子似的,倒有点动人。
修长的指捏着她的下颌,阿素被迫抬起脸,失措地望着他:“殿下放我走吧。”李容渊的拇指抚在她眼下,半晌后才道:“放你去哪。”
阿素察觉出他极不高兴,茫茫然想了一圈,天地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抿着唇,不说话,李容渊淡淡道:“我既应诺救了你,你便只能以我为主。”
阿素从未听过如此颠倒黑白之言论,一时间委屈得说不出话来,李容渊揉着她的发顶,手指划过她的颈项,激起细密的战栗。掌下的身体柔软,带着甜香,只是还是太瘦了些。望见案上剩下的那一盘秋葵,他不动声色地想,这挑食的毛病也要改一改。
面前之人表情莫测打量着自己,阿素心里更慌。怕成这样子,还是睡着时比较可爱,李容渊松了手道:“明日早起。”
望着他的背影,阿素终于松了口气。第二日她乖乖起了个大早,却发觉朱雀命人捧了几卷书来,说郎主让她读熟了,过几日要来检查她的功课。又拿了几本字帖让她苦练。
阿素战战兢兢应下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饭的时候,端上来的却都是一盘盘蒸、煮烹制的菘、葵和天竺来的波棱菜,这些都是冬日里极珍贵的食材,寻常人家无法肖想,只是全是绿莹莹的,再配上一例藿叶汤,阿素泪汪汪地扒着饭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朱雀在一旁抿唇笑。
好在这么吃了两天,午膳又恢复了正常,照例是几味她喜欢的再配上蔬食,这次阿素不敢再挑,每天都乖乖地全部下了腹。
只是朱雀曾说过几日李容渊会来查她的功课,然而过了许多个几日,她却再未见过他。这些时日琥珀与府中的婢子混熟了,隐约听她们谈论起,郎主许是已失了新鲜,再不到这园子中来了。
琥珀忧心忡忡将这件事告诉阿素,阿素却乐得清闲。然而有时她也会想,李容渊究竟为什么定要将自己留在身边。自然也曾悄悄问过朱雀,朱雀只是笑盈盈让她宽心住。后来阿素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李容渊圈着她,就像她跟养着白团子是一样的。他虽没有纨绔习性,但终归有着天底下最尊贵的出身,自然也有着与众不同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