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日子过得太久,算时间已到了德妃的生辰,依旧不见李容渊的身影,即便心宽如阿素,也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打听,似是知她心意,朱雀笑道:“郎主现下不在长安。”
阿素松了口气,又好奇他究竟做什么去了,却听朱雀道:明日我要入宫去送生贺,也不能来陪娘子。”
阿素记得德妃膝下有二子,分位在陛下后宫之中也数得上,一时奇道:“往年寿诞还要热热闹闹办一场,怎么今年是整寿,竟过得如此朴素,只你一人入宫去。”
朱雀微笑道:原来娘子也懂这些。”
阿素才发觉失了言,赧然道:“是先前在赵王府曾听王妃讲过。”
朱雀叹道:“原先是要好好庆生,陛下还让内府专门划了用度,只是这些时日太后病得重些,宫中又怎好大肆操办喜宴,便减了规格,只命亲近的几王并王妃入宫觐见。
阿素一下红了眼睛,捧在手里的奶糕也滚落在地上,明明前世里阿婆这时身体还好,怎么忽就病得重了起来。
她别过头,作不经意样子道:“病得如何了?”
朱雀道:“原本只是头风,尚药局几位名医开了方子,然而吃了药也不见好转,这几日竟目不能视,一直卧床不起。”
阿素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明日……明日我能不能与你一起入宫去?”
朱雀笑道:“娘子是在家里闷坏了,待忙过这几日,我去西市的胡商那里置些好玩的与娘子。”
见她不应允,阿素努力平复心情,撒娇道:“都说太兴宫又大又好玩,阿姊带我一起去吧,保证乖乖听话。”说完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央求朱雀。
朱雀无法,想了想道:“也无妨。只是娘子要扮成府中的婢子,也不能离开我半步。”
阿素连忙点头应下了。
第二日琥珀帮她打扮作小女奴的模样,朱雀也换了身女官的青衣,领着她上了一辆牛车,身后又跟着十来辆生贺,浩浩汤汤的车列向着宫门进发。
沿着宽阔的城楼门道行到巍峨宫门前,朱雀将一方腰牌交给监门校尉堪合,过了验才放车队通行。
行到德妃所居的昭华殿丹墀前,阿素紧紧跟朱雀身后趋步上殿,一眼便望见元娘领着三娘也在,赶忙低下头来。此番赵王府进献的是一方百寿屏,远看只有一寿,近看这一字却是由柳砚题写的九十九个寿字构成,是为百寿。柳公是当世书法大家,他笔下的这九十九字各不相同,是先取了真迹再以锦丝绣在屏上。
阿素知道这精湛无双的绣工出自三娘之手,果然一经展示,殿中之人皆惊叹屏上笔走龙蛇,纤毫毕现。蓝氏本有意欲凭此次德妃生辰为她谋一桩婚事,元娘自然抿唇夸赞亲妹,三娘羞涩一笑,温婉得体。
阿素倒好奇,李容渊究竟为她这养母准备了何样的贺礼。朱雀在殿中击掌,便有人捧上一株珊瑚树来,枝杈纵横,根根圆润鲜红。因上次围府之事,元娘心有芥蒂,此时微微笑道:“九弟竟忙至于斯,只派府上女史入宫,这礼贵重是贵重,未免乏了些心意。”
朱雀但笑不语,轻轻转了转那珊瑚树,便有一只碧青的小鸟飞了出来,落在德妃面前,轻轻脆脆开口道:“母妃安康,母妃万福。”
这鸟名唤翠鹦,是鹦哥传说中极会说话的品种,已绝迹许久。此时飞出,众人皆惊叹。稀有是一难,而费力教话又是另一难,可见花费的心力。倒比方才那借寿夸人的寿屏更质朴无华些。
朱雀跪在殿中,望着德妃道:“殿下至扬州替太子筹措赈灾的粮草,不能亲自侍奉左右,只能献上亲养的翠鹦一只,聊慰思念之情。”
阿素此时方想起,景云二十三年黄河流域曾遭了大灾,先是大旱,之后便是蝗灾,而关于赈灾朝中意见相左,一面认为天降旱魃,是天意不可违逆,另一面认为应开仓济民。这么一耽误,关中十万饿殍遍地,陛下悔之莫及。却没想到,这一世李容渊竟如此雷厉风行。扬州是鱼米之乡,太子遥领扬州牧,阿素隐约记得李容渊出阁后领的第一件差事便是扬州长史,这筹粮的地方选的也极好的
德妃笃信佛道,欣喜道:“这是积德行善之事,为娘又岂能不体贴。”说罢望了一眼元娘,淡淡道:“这两件都是极可心的,自知其中拳拳孝意。”
朱雀躬身退在一旁,德妃便赐下宴席,众人落座。李容渊不在,朱雀既不能坐也不能走,只能待席散。阿素跟在她身边,忽然灵机一动,望着对面的三娘子怯怯道:“阿姊,我想和三娘说句话,成吗?”
朱雀犹豫,但不好阻拦她和亲姐妹亲近,想着这些时日她实是受了不少委屈,踌躇道:“好罢,不过不能太久。”
阿素点了点头,悄悄绕过人群走到三娘身前,三娘此时才发现原来朱雀身边的小女奴竟是她。阿素赶忙将三娘拉到屏后无人处,三娘打量了她一番,忧心道:“这几日……可还好?”
阿素不答,三娘会错了意,虽知希望渺茫,但还是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急,阿耶已想办法疏通打点,总会……总会有办法接你回来。”
阿素心中藏心事,直接干脆道:“三姐能否帮一帮妹子?”
三娘一怔,阿素道:“我要出去片刻,三姐帮我在这守着,有人来就说我醉了酒在这里贪睡。”
三娘犹豫,但想起上次阿素也帮过自己的忙,咬了咬牙,点头道:“好。”